第0398章【六人行】 人性多变

    小年过后，日子过起来明显觉得快了很多，沃琳没有因快要过年病人减少而过得轻松，反倒是一天到晚没得空闲。

    Z市的习俗不同于沃琳的老家，沃琳家乡的风俗，正月初一全家团圆，正月初二才开始正式走亲访友，而Z市在小年之后就开始了亲朋之间的走动。

    除了沃琳外，维修组的人都是本地人，为了能多些时间应酬，不是很急很难修的仪器，维修组的人基本都交给了沃琳去应付。

    简慷这几天也忙得很，设计图纸的思路已完成，他把全身心都放在了画图纸上，每天忙到半夜才休息，早上很早就起来开始忙活，吃饭都嫌耽误时间。

    于是，小年那天秀了一把热恋的两人，小年过后连着好几天都没见面。

    曾依依和简赋倒是来沃琳这里过几次，不过他们既没看到沃琳，也没见着简慷。

    “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分手了？”曾依依幸灾乐祸，“小年那天沈娴和简慷的样子，更加像恋爱中的人，更加般配，沃琳会不会因吃醋惹怒了简慷呀，哈哈。”

    “有这个可能。”简赋顺着曾依依的话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以他对简慷的了解，简慷一旦相中了目标，不达目的绝不撒手，即便沃琳真惹怒了简慷，简慷也绝对会隐忍，哪怕沃琳先提出分手，简慷也会反过来对沃琳更好，不会轻易和沃琳分手。

    “那你说，是不是我的机会就来了呢？”曾依依有些兴奋。

    “有那么点机会，但机会不大。”简赋讥讽，“你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老大的菜。”

    “哼，我就不信了，论家境，沃琳那个土包子根本没法和我比，”曾依依不服，“论人脉，只要我爸稍微运作，简慷想进H市哪个设计单位都不是问题，这方面，沃琳能跟我比吗？”

    她还待要继续分析下去，身后有人走来，同时响起冰冷的话音：“背后说人坏话，还说的这么大声，受过高等教育又如此不知矜持的女孩子，还真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

    曾依依回头，看清说话的人，不由脸色一僵，和说话人恭敬地打招呼：“韩老师。”

    看到韩霆身边对着她一脸玩味的李磊，她虽心里气得不行，可也不敢生事，同样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李老师。”

    韩霆小年那天已经回到了家里，因有他治疗过的患者点名非要找他复查，而且这个患者已经出现了紧急症状，不得已，主任只有打电话让他回医院一趟。

    恰巧他回来的那天，值班的雷医生家里有急事，主任就做主让他代雷医生的班，而由雷医生带教的曾依依，也就暂时由他带着了。

    别看韩霆平时痞里痞气没个正形，可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变得非常严肃，容不得助手有一丝的疏忽，一旦助手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会苛刻到让人浑身生寒的地步。

    很不幸地，做为临时被带教的曾依依，那天理所当然成为了他的助手。

    一天时间下来，曾依依就被韩霆整怕了，不仅不敢质疑韩霆的任何决定，对护士也不敢再轻视，就连对保洁的卫生员的称呼，也改用了敬语。

    韩霆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应了曾依依的打招呼，和李磊一起大步从曾依依身边走过。

    确定曾依依听不见两人的谈话，李磊才不再忍笑，喷笑出声：“噗，师兄，都说一物降一物，你就是天生用来降曾依依的，曾依依那么嚣张的人，在你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韩霆从羽绒服口袋掏出一瓶蜂蜜渍姜片，递给李磊：“你把这个给沃琳，她春节值班，维修组没有装空调，吃点这个对她身体有好处，你就说是你妈腌的，你不喜欢吃。”

    “师兄，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李磊啧啧道，“你该不会是真对沃琳动心了吧，要是真喜欢她，就去追呀，那个姓简的对她不是真心的，接近她，绝对是别有目的。”

    “怎么追，我自己的事情还没理明白呢，追她不是成心给她添堵吗？”韩霆脸色阴沉，“再说，我要进修一年，这才刚开了个头，两人不在一起，我怎么就能保证她会接受我。”

    他突然决定去G市进修，是因那个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患者纠缠他实在太紧，当时刚好有个出去进修的契机，他也就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离开了是非之地。

    而且他心里也很矛盾，到底是要接受那个患者的女儿，借助老先生的人脉和财力，让他的事业前进中省去一些步骤，还是全靠自己的拼搏，一步一步得到自己需要的。

    可他即使避去了G市，依然没能逃得开那个患者的纠缠，老先生没有亲自追过去，而是发动在G市的人脉关系，对他进行撒网式追击，不时有人借助各种理由接近他，劝说他。

    他烦不胜烦，可又逃无可逃。

    干脆，他不逃了，顺其自然吧，先安安心心完成这一年的进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万变不离其宗的办法，可小年前的那晚，当看到沃琳和简慷一起吃夜宵有说有笑的样子时，他的心无论如何也难以淡定，硬是拉着寿卫国和他一起去搅局。

    如他所愿，搅局成功，据善于跟踪和隐匿的寿卫国所描述，简慷粗鲁而无情地甩开了沃琳。

    可是后来呢，李磊从沈娴那里探听到的消息是，沃琳不但没有冷落简慷，反倒对简慷更加亲昵，沃琳给简慷织的毛衣特别的合身。

    要知道，简慷皮肤黝黑，而毛衣是灰色的，这两种颜色的搭配向来难以出彩，可是沃琳却做到了让毛衣大大提升了简慷的气质。

    这说明什么，说明沃琳对简慷是真用了心思。

    而他自己处在远离沃琳几百里的地方，怎么和别人去比，去争。

    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可以改变很多事，可以把女孩变成少妇，可以把少妇变成孩子他妈，还可以把孩子他妈变成泼妇。

    都说为母则刚，即使再单纯绵软的女孩，只要做了妈妈，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会抛却那份少女时的羞涩，变得越来越泼辣难缠，变得面目全非。

    不是他把事情想得太黑暗，是他见识到的这样的事太多，医院就是一个万花筒，每天有各色各样的人出入，各种人的本性轮番展现在世人面前。

    “师兄，师兄？”李磊打断韩霆那天马行空的神思，“你说，老师会怎么处理32床患者。”

    32床，脑膜瘤患者，手术前一天，他的家属，也就是他口口声声说因他酗酒而出走的妻子和儿子，终于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他公司的员工。

    员工替32床患者预交手术费后，找雷医生谈话，告诉了雷医生有关32床患者的实情。

    其实，32床患者从来不酗酒，他的家属之所以离开他，是因家庭经济纠纷，他办公司贷款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但没有提前和妻子商量，妻子一气之下，带着儿子离家。

    据员工猜测，32床患者家属的突然出现，还是和钱有关。

    本来这位员工可以把32床患者的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一次性交齐的，但因为32床患者家属在公司里闹腾，搞得财务上只能让这位员工带着一部分钱来医院，先交了手术费和紧跟着两天的治疗费，后续的治疗费只能推迟几天交。

    然而，还没等员工把后续治疗费交齐，32床患者的家属在手术第二天，在患者尚在昏迷期间，就强行给患者办理了出院手续，并退了剩余的预交款。

    其后，负责回访的护士多次打电话过去，患者家属都说患者的情况很好，恢复的不错，后来干脆连电话也不接了。

    而就在韩霆给雷医生代班的那天，32床患者突然被送进医院。

    这次，患者家属指定由主任亲自收治，而主任虽然亲自收治了患者，其实主任并没有专属于他自己管的病床，他还是把患者交给了雷医生，只不过对这个患者的所有细节，主任都要过问。

    经诊断，患者已处于植物人状态，原因是术后治疗不及时，护理不当，引起颅内感染。

    送患者进医院的，是他的儿子，态度相当倨傲。

    听说患者已是植物人，患者儿子交了足够用半年的治疗费，然后甩手而去，摆明了，他这是要把自己的父亲长期丢在医院，而且他不差钱。

    至于患者的儿子为什么之前只是为了省住院费，就强行给患者办理出院，现在又出手这么大方，期间发生了什么，那就不是医生该管的事了。

    既然他不差钱，此时床位还算宽裕，雷医生就安排患者继续住以前住过的单人病房，还是32床。

    李磊由主任亲自带教，韩霆也是主任带教出来的，两人出于同一个师门，遇到不明白的事，李磊顺理成章地请教韩霆，何况两人的关系本就不错。

    “还能怎么处理，治呗，控制感染，保住患者的命，年后床位紧张了，就让他出院，”韩霆说的轻描淡写，“咱们这里是医院，不是收容所，有钱，他可以去住专业护理医院。”

    明明是预后很好的一个脑膜瘤手术，因为钱财的纠纷，患者生生被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变成了植物人，医术再高的医生，碰到这样的事，也只能回之以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