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画中壶梁
是的，眼前的这些东西不是幻景，而是真货！ 真正让人震撼和战栗的，并非是这般场景的华美和绚烂，而是这些东西上面散发出来的阵阵威压。 如果说，幻景是光学和声音，这种感官上的美丽的话，那眼前这些真货，给人的感觉，就是更加深层，更加贴近世界本身的美。 那是超越感官，甚至是审美观的震撼。 李启曾经用过一个比喻来形容这种感觉。 一道完美的数学公式，不管这道公式是用什么符文，是用什么语言写就的，不管是画的，刻下来的，用嘴巴说的，都无所谓。 这些只是载体而已，只要你能理解载体之中的真意，那你就能体会到那道公式之中的惊心动魄之美，感受到道在世界之中的存在，进而受到巨大的震撼。 因为公式并不是简单的感官刺激，而是在对其他人描述世界的本质，也就是‘道’。 如此美景，加上不断盛开，膨胀的道韵，绝对能让每一个抵达这里的人感受到由内而外的惊心动魄。 真不是盖得，如此地方，低于二品恐怕是折腾不出来的，到底是哪位大能者这么闲的？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好看。 金台没有过多的雕饰，非常的朴素，是人道喜爱的样子，列宿则根本没有管过，之所以是那个样子，是因为做出来就那个样子，长成星河的样子纯粹是个意外，没人在乎列宿是什么样子，能用就行，让他自然的放着就行了。 但道门这个，可真是完完全全为了好看了。 “玉，这你知道吗？哪位大能有这个心思啊？”李启又对旁边的沈水碧问道。 “不清楚啊，不过布置的好看点，倒也无可厚非，自己开心就好了。”沈水碧摇了摇头，她倒不是很惊讶。 自己喜欢就好，有人爱唱歌，有人爱跳舞，有人爱画画，那肯定也有人爱好建筑艺术，大家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必要干涉别人。 只要你的爱好没有妨碍到别人的自由，那就没什么好指摘的，你做什么都可以，这就是沈水碧对外界事物的看法。 标准的隐世派。 李启自然也习惯了她的这种态度，微微摇头。 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有好奇心，除此之外一概无视，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怎么说呢……不能说错吧。 就是这样显得她总是呆呆的，而且有时候会过于冷漠了。 也不是冷漠就是了，她不是故意无视其他人的，她是真的无所谓，懒得看。 倒也挺可爱。 “老大，到了，先在壶梁逛逛？还是直接从这里去蓬莱？”老马降落，落到了壶梁的口岸之上。 壶梁还是有口岸的，不过并不限定必须在口岸降落，实际上你在哪儿落下来都行，只是口岸比较方便，一块大空地，落下来不容易剐蹭。 如果你非要强行在其他地方降落，也不是不可以，后果自负就行，无所谓，这里也没有任何的执法机构。 大家都来山里修仙了，你爱咋咋地好了，没人管的。 不讲公德，那恶人自有恶人收，你总有一天惹到自己惹不起的。 李启是懂这个道理的，而且他是深夜没人没车的十字路口也会老老实实等红灯的类型，所以肯定是在口岸落下。 走下地面，李启踩了踩这座仙岛。 平平无奇，真正落下来才发现，还真是普通，虽然装饰很霸气美丽，但是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 也就是说，和人道的自动化不一样，这里的景观纯粹是为了看，甚至为了‘好看’，影响了他本来的功能，比如楼梯为了壮丽，搞的七歪八扭的，如果真要走，反而会绕很多的路。 “这目的，还真是……纯粹，修这个玩意儿，扰民设施啊。”李启没忍住吐槽了两句。 “确实很不方便，还是自己飞过去吧。”沈水碧也看出来了附近这些设施的用处，估摸着当初修这个的大能者只注重艺术美感了。 至于实用性……大家都是修行者，要什么实用性？不会飞你还不会跳吗？ 如果都不会，说明你不配来这里，对不起，不会有人给你兜的。 这么说起来，道门对外界的漠视……似乎有时候还挺内啥的。 “走吧，我们逛一逛壶梁。”倒是沈水碧，这个时候拉住了李启，两人一起腾空，不走楼梯，而是飞向了壶梁之中。 李启自然点头，就和在巫神山和人道城市里的一样，当地肯定会有独特的风土人情，真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了。 老马缩成泥鳅大小，飞快的跟上了李启，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现在轮到龙骑人了。 和沈水碧携手，走入壶梁那座壮观的城市中央。 只是，真正走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李启这时候发现了个更大的问题。 这里面，真的是纯粹为了‘艺术’。 所有的房屋，都存在，但并没有任何人居住，显然，因为这些房屋的用处并不是居住，而是观看。 李启连忙拉住旁边的一个行人问道：“道兄，敢问——” 但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那行人根本理都不理他，看都不看，径直往前走去。 李启皱眉，只以为对方冷漠，然后又抓住了另一个道童，对方修为比较低，所以李启展现了自己的威压，这样再冷漠，也能停下来听我的话了吧？ 只是，那个道童，竟然也没理睬李启，甚至都没有受到威压的影响，直接离去了。 李启马上展开真知道韵！ 幻境？ 只是，展开真知之后，真知回馈给他的结果，很简单，那就是这些东西，和活人的信息没有区别。 真知道韵只是个感官，不会做判断，他只会如实的将自己感知到的东西反馈给李启。 扫描这些行人仙兽，给李启的反馈和平时没有区别，一样的波动，一样的物质组成，说他们是活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启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加快速度，在周围快速过了几圈。 然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 在这里，其中的灵宠仙兽，乃至于各路行人，道童，居然没有一个是活的！ 不对，应该说都是活的，但其实是泥捏的，空有其型，没有神智，没有魂魄，就是有人用血肉和细胞为原材料搞出来了一些自动活动的傀儡，好看而已。 只是，这些行人道童仙兽，是和整个城市一体的，所以其中透出的神韵和真的一样，李启之前甚至都没能察觉到。 就连真知道韵都看不穿！ 真不愧是三品大能打造的城市，虽然李启不敢说，但其中的道韵如此崇高，绝非四品能做到的。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启喃喃，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从地图上看，的确是壶梁，没有错。 可是，壶梁怎么会是一座死城？ 这时候，沈水碧拉住了李启，对他说道：“等等，我们可能去错地方了。” “这里不是壶梁？”李启皱眉。 “不，这里是，不过壶梁那么大，咱们来的不一定是对的地方，老马，跟我的方向来。” 沈水碧似乎看出了什么，于是带着李启，手中掐诀。 老马立刻识相的放大身躯，搭载着两人，开始循着沈水碧的法诀指引前进。 李启则认真的看着兔子破解眼前的一切。 一系列法诀打出，眼前的一片片景色突然开始变小。 是的，变小。 “幻境……？不对，不是幻境。”李启摇头，绝不可能是幻境。 真知道韵再加上信息流视野，他绝对不可能陷入任何幻境之中，如果只是单纯的幻觉，他甚至有自信看破天魔的幻境。 实际上他也真的这么做过。 所以四周的一切，绝对是真实的，并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幻觉。 但沈水碧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很有压力的样子，那就暂且观望一二吧。 这么想着，这些景色逐渐变小，从宏伟，到普通，再到精致，后来看起来甚至有些迷你了。 李启逐渐察觉到了，不是景色在变小，而是自己在变大！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还没等待反应过来，他突然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更加清晰’。 先前就已经像是加了一层电影滤镜了，而现在，就好像是直接从荧幕里跳了出来一样！ 然后，突兀的，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世界如此清晰，不知不觉间，老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破破烂烂的茅屋之中，在这里，他似乎被某种东西镇住了，失去了变化的能力，惊慌的看着周围。 不过，接着，李启扭头一看。 他看见，自己的身后，也就是刚刚他们一行从中出来的地方。 那是，一幅画。 先前的宫殿，城市，一切花卉、建筑、山水、禽兽、鱼虫等，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其中笔迹遒健，精彩欲活，见之者心悚神悸，不论是什么东西，都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实画中之奇绝也。 刚刚，李启等人就在这画中，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这雄奇之画的一部分。 再看四周—— 一幅画，一座盆栽，一艘挂起来的小船，一把鱼竿，一副蓑衣，一桌一椅，一座茅庐，仅此而已。 李启惊叹。 仙人掌中有山河，墙上图画有壶梁。 那般巨大，那般宏伟的城市，是壶梁的……一幅画，不知道只是用来装点的饰品，还是说有什么正事需要那幅画去做？ 黄粱一梦，不过如此，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真正的仙人们，都在画的外面呢。 “刚刚那是……”李启回味过来，从老马身上下来。 “这里有镇龙阵，老马失去变化之能了，还是先出这茅庐再说。”沈水碧马上接话道。 同时，她也知道李启心中的疑惑，没等李启继续问，就接着解释道：“有神人笔下纵恣，脱尽窠臼，柳织烟绡，花易春镜，万幅丹青，传芳千祀，想来就是这样的手段了吧？” 李启听完，点了点头。 沈水碧的意思很简单，万幅丹青，传芳千祀，也就是说，这些画的作者，画神像，或者真仙佛陀之相，亦能惟妙惟肖，甚至能够用画像去代替这些大能接受祭祀，只要祭祀这些画像，就和祭祀他们的本体没什么区别。 如此盖世绘功，恐怕就是这般风采了吧？李启等人已经五品，却也深入画中而不知不觉，自以为身在壶梁而已。 这时候，却见外面走过来了一个老道士，摸着胡子哈哈笑道：“哈哈，谬赞，谬赞啦~，只是老道虽然浅通丹青，描绘的不过些许泥胎木偶而已，距离妙笔生花，落笔生真之境，还有一段差距啊。” 李启和沈水碧立刻行礼，就连老马都一并低下头。 能从画里出来，说明对方并无恶意，而且……从进出画中的细微线索，他们两个也可以判断出，明显不是对方把自己装进画里的，自己等人应该是误入其中。 李启行礼之后，马上熟练的说道：“前辈所画，景物万变，观者如真临，山水磊落峭拔，于画中布千里之景，其岩峤之骨，峰峦重叠，树木皴剥皆妙，再看各类仙兽灵宠，蹄晙疏数，皆取形似，尤富气焰，城市之脊蟠伏蹭据，波涛旁涌，使人惊赏，如此画工还做谦虚之语，实在令晚辈惭愧。” “小辈说话真是好听，只是谦不谦虚自己知道，该什么水平就什么水平，对了，你们是何人，为何误入我画中？”那老道士问道。 “在下李启，这是内人沈水碧，我们二人正好想去壶梁，但途中却不知道为何进入了画里，还望前辈赎罪。”李启立刻答道。 至于沈水碧，她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躲在李启身后装死的，和外人交流说话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李启在做。 那老道听见李启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惊讶道：“噢！我懂了，你们是去看魔王子揍小天师的吧？最近人来的太多了，所以我将画卷的另一侧放在壶梁边上挡人，你们居然没被挡住，还冲到我画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