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宫本武藏，点击就送
呜—— 动车在轰鸣，在穿梭。 穿梭于桥洞下的高速列车是这个国家迅速发展的硬件标志，也是这座城市在近二十年经济腾飞的象征。 但是，国家的富裕并不代表人民的富足，城市的发展也不能说明市民就能绝对过上好日子。 这不，两个吃不饱饭的家伙就这么一个站在桥头，一个站在桥尾，互相间对视着，好像谁欠了谁几万块一样。 两个穷鬼—— 说的就是他们。 站在桥头的那个人一身宽松的深蓝色道袍。只不过上面打满了补丁，所以显得并不那么超凡脱俗，倒像是一要饭的随便从哪位道长的垃圾桶里捡来似的。 身高约一米八的他发长未剪，绑了一个马尾在脑后。若不是两鬓的刘海还挺长，光从后脑勺看还以为他是演清廷戏的。也好在这位“道长”爱干净，虽然头发很长，但不散不乱，面容干净，微微留了些没刮干净的胡茬，让人乍一看感觉是三十多岁的男青年，一点儿也不社会。 如果不摆出现在这副谁好像欠他钱似的表情，那么这位男青年应该还蛮好相处的。 当然，也只是“应该”罢了。 从他的起手式来看，这家伙绝对不是捡垃圾吃的“吟游诗人”，而是“练家子”。 他的下盘如老树盘根，巍然不动。上半身如棵遒劲的松柏，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作“迎客”状，气定神闲之间，一股武家之威仪在不经意间流露。 与他相对的，是站在桥尾的，身高一米七不到的女武士。紫罗兰色的和风内衬，大红色绣花腰带，手足形制相似的丝质护袖与过膝丝袜是这名女武士的主要打扮。她的风格就是和风，只是相较于一般印象中的和服或浴衣，她的搭配显得太过时尚了些。或者说，就是忍者和武士的混搭风。 她的穿着在这个炎炎夏日里还算妥当，不过若要给这座城市的市民们看见，一定以为是和对面那个“道长”一个剧组里出来的。 要不就是玩COSPLAY的女娃娃哇。 只不过，她的衣服显然是不设计口袋的，再配上她的话语，可以很明显的知道——她也是一个没钱的穷光蛋。 女武士嘴里叼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那盘起的樱色长发随风而动，紫色的瞳眸紧紧地注视着对面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唔唔唔……”她欲开口说话，但发现嘴里还有包子没吃完，便仰头一口吞入，嚼了半天。 这时的女武士嘴鼓鼓囊囊的，把脸蛋儿撑得特别饱满，十分可爱。 “你为什么老是追我！”她将面团吞咽了下去。 当然是因为急支糖浆啦…… 呸。 “不就是刚才那顿饭没给钱吗！”女武士气鼓鼓地说。 原来，这位打扮奇特的小姐姐刚吃了霸王餐。那，对面那位莫非是追出来讨债的店员？貌似还是个隐藏高手？ “并非此世之人，并非此世之理，并非此世之命。”男青年平淡地说了几个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玄之又玄，说了等于白说。 女武士感到很恼火，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就没过几天安分日子。遇到了他之后，想逃又逃不脱，想打也打不过。这是最气的。 “你不给我一个理由就来找我麻烦，洒家不跟你打，开溜！”说着，她一个纵身跃至动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堪堪站稳。 之所以选择在这辆动车组穿过桥洞的一瞬间起跳，就是不想让那个难缠的家伙追上。 不过，这一跳……好疼啊！ 女武士不禁弯下身子好好地按摩了一下膝盖。 结果，就是这一次弯腰，她看到了足以令她深夜做噩梦的景象—— 那个男人居然在铁轨上疾速奔跑！简直就像是一个追赶着列车的蓝色幽灵。 那是如百米飞人一般标准的奔跑姿势，稍有不同的是，他的身躯压得更低。 要知道这可是时速260千米每小时的动车啊！ 然而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在对这辆动车穷追不舍，甚至越追越近！ 铁轨的枕木似乎成为了那个男人的跳板，他的每一步都是正常人的十步，他的每一次摆臂都会让衣袖发出猎猎的声响。甚至，由于臂摆的频率太高，以至于衣袖逐渐撕裂。看来他衣服上的补丁都是这么得来的。 “你丫是饿鬼吗！！”女武士目瞪口呆地留下了这句话后，飞速跑向车头。 可是穿着无袖道袍的男青年已然追上了列车，着手开始进行超车步骤。 只见他一个侧身，跑上了另一截车轨，这是列车从对面驶来的轨道。 月色下，女武士在车顶疾奔，男青年便在车厢侧面的铁轨上紧跟。 动车车厢里人头攒动，似乎有不少人都发现了动车窗外有一个鬼魅般的青蓝之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高速奔跑的“超人”！ 同时，车顶上不断传来高跟鞋踩踏的声音，让车内的乘客下意识地以为这节动车是被征用去拍戏了。 可，怎么可能不用特技直接拍戏嘛…… 但是，这个世界真的有。 对于这个地球的老百姓来说，如果看到天上有人在飞，或者公路上有人跑得比开车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超能力者是存在的，自三年前的一起天灾事件后，这种事情便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不过，由于这个世界的超能力者太多，互相之间形成了相当程度的制衡。况且，还有不少强大的超能力者都在政府安全机关任职。所以，平民的安危被理所当然地当做“里世界”对“表世界”的维稳，并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保卫着。 相较于某些超能力者的“能力暴走”来说，在车厢外狂奔的猛男和在车顶上跳踢踏舞的美女什么的，实在是非常的“平和”。 “为了不打扰百姓，我劝你还是赶快跳下来吧！”男青年喊道。 女武士没有理睬，她一路狂奔至动车车头，就等着接下来的这关键一刻。 “马上要过桥洞了，你站那么高只会落得撞墙一个结果！”男青年望着那黑黢黢的隧道提醒道。 “你才会被撞！” 在即将进入隧道的那一刻，女武士突然一个下铲，从车顶滑至车头的挡风玻璃处，随后她两手紧紧抓住车头的两侧，不让自己掉下去。 “什么……”男青年显然是没有预见到女武士还会铤而走险玩这招，一时间竟忘了注意自己的前方。 呜！！！ 动车的警笛被拉响，一辆疾驰而过的高速列车迎面撞向同样高速奔跑的男青年—— 砰！ 这辆反向驶来的高速列车紧急刹车，车头停在了隧道口外五十米的位置。 车长急忙下车探查情况，结果…… 结果发现车头挂着一件深蓝色的道袍，这件道袍把车头给撞瘪了一小块，整件衣服都陷了进去。 没有血迹。 车头除了这块凹陷，整体是干净的。 当然车底下也是没有躺尸的。 至于撞碎的可能性…… 车长想都不敢想。反正没有留下血迹，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虽然这样给人一种很不负责的感觉。但没办法，整个“表世界”都是这么处理问题的。 这个世界早已疯狂了，是非正常的，非常态的现代。 有超能力不稀奇，有魔法也不稀奇。 大西洋某国盛产的漫改大片早已失去了吸引力，三年以来，民众对此类事件早已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动车照常运营着，正如太阳照常升起。整个人类社会，不会因为百分之一不到的超能力者而停摆。日常，该是咋样就是咋样。 这便是人类之所以能繁衍下去的韧性所在。 衡也很有韧性。 那个头铁到直接撞动车的男青年，叫“衡”。 他是先秦的练气士，以长生不老为毕生的追求。在那个动荡的时代里，活下去亦是奢望。可是，人类社会中，总有一群人，他们超凡脱俗，有能力也有追求。有的追名逐利，利用自己过人的能力拓展生命的宽度，体验常人无法领会的波澜壮阔。 有的，就如衡，淡泊名利，但求长生不死。竭尽所能地拉伸生命的长度。 终于，就连秦始皇都没能得到的东西，被他得到了…… 他活过了春秋，活过了战国。活过了秦皇汉武，亦见证了唐宗宋祖。终于，元蒙的大天下来到，他本欲出山力挽狂澜。却在崖山之后与这个地球的抑制力签约。就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与历史的文本中。 故而最寿者首推八百岁彭祖，而不知衡亦千寿也。 然而，就这样一个长寿到被星球侧的抑制力给“收了”的“妖孽”，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21世纪的中国了呢？ 毫无疑问，和他现在“追杀”的某个女武士有脱不开的干系。 动车过了隧道，又来到一片广阔的天地里。 虽然入了夜，铁道两旁依旧通明着万家灯火，着实是一个不夜城。 这里是H市的新区所在，附近有一大片装修好了却闲置的高档别墅，女武士东瞅瞅西望望，正琢磨着今晚该去哪栋豪宅里“借宿”一晚。 不料，后背突生寒气，她急忙闪身躲开。 轰—— 那是拳声？ 不，这是炮声！ 衡不知不觉地接近了女武士，振臂挥拳。 一拳过去，拳风突破的声响竟然如大炮一般震耳轰鸣。 这家伙是人吗！？ 女武士的护袖被这一拳所裹挟的拳风给震碎，露出了雪白干净的小臂。 那是全然不似练武之人的手臂，可拔起刀来，却是快不可见的。 嗖！ 女武士借着侧身的势头回转拔刀，刀光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如半月一般美丽。 可是，欣赏这美丽的代价是惨重的。衡的腹部被一刀划过，切开了一道伤口。 “了不起的刀法。”衡后退半步，用手抹了抹肚皮上的刀伤。 此时的他赤裸着上身，鲜红的刀伤在飞速错过的路灯照映下忽明忽暗。 “可是剑短了，伤口也很浅。”女武士有些不爽，显然刚才这一斩没有达到她心中所想的那种效果。 实际上不是剑短，女武士的“剑”是很正宗的日本武士刀，并非肋差那一类的短刀，而是一把需要一定臂力才能单手挥动的、俗称“浪人长刀”或“太刀”的武器。 道旁的景色在疾速后退，既然被追上了，那么当然是不可能再以逃跑了结。 女武士内心有了计较，在动车减缓速度过弯的时候，她从车顶跳到一边的公路上去，将太刀重新插回了刀鞘。 由于公路的灯光较明亮，衡终于看清了她腰间原来是插着两把长度相同的太刀。 是双刀流吗…… 衡运气提纵，跳到了女武士的身前约二十米处。 “虽然和你没有战斗的理由。但是……你很想打嘛。”女武士露出了微笑，那不是正常和善的微笑，是武者中好斗者的微笑。 不论胜负，只求战斗的过程。 这种纯粹享受格斗这件事本身的，属于武痴的微笑。 “既然想打的话，那我‘新免武藏守藤原玄信’就奉陪到底啦！” 女武士报出了一长串名字，只不过其中有很多部分是官名和赐姓。见对方眉头深锁，她只好追加一句：“记不住打败你的人的名字应该是一件很苦恼的事吧。那么这样，你就喊我‘宫本武藏’便是！” 女武士，不，宫本武藏笑着说。 “宫本武藏？”衡紧皱的眉头仍然未能放松，“看来是东瀛的浪人吗……那么，基于尊重你们的礼节，我也报上我的名字吧——单名‘衡’。姓氏什么的，对我这种存在来说早已不重要。” “只是……我认识的武藏，可不是你这种弱气的女子。”衡从上到下把宫本武藏好好打量了一番，然而最惹眼的地方果然还是武藏那对挺立在胸前的汹涌澎湃。 武藏感受到了对方那不怀好意甚至是轻蔑的视线，顿时火冒三丈，“哦？小瞧我的话，是要吃苦头的！” 话音刚落，武藏便冲了上去。只见她同时拔出两把武士刀，双刀前后交错，刀法纷飞缭乱，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哪把刀会在何时斩来，又会出现在何地。 衡也很难看穿。 武藏的二刀流使得十分娴熟，散射出的剑气将马路划出一个又一个豁口。 别墅区的路灯一个接着一个被纷飞的剑气给斩断，倒在马路上，失去了光明。 衡的身上也不断添起新的伤口，只是一直没有正面交锋，所以伤的不深。 他起初是不断后撤闪避，武藏的斩击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可渐渐地，奇怪的情况出现了。 武藏体感自己身体的温度在渐渐上升，因而，挥舞双刀的速度也应当是越来越快。这就等于前面的挥砍属于热身阶段，越到后面状态越好，更能发挥自己的实力。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不光武藏自己的武器无法真正近身，而且每当刀刃就要砍中衡的那一刹那，总会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看不见的力量所拦截。 每每这时，往往紧随其后的，便是衡他以超越之前好几倍的速度调整身位，退到距离下一次斩击可供闪躲的安全区。 简直就像是武藏“傻傻”看着他躲闪一样。 最初，武藏并没有感觉到不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武藏渐渐察觉到自己能够近身砍中他的机会越来越少，而对方也移动的越来越快。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主要体现在反应速度的差别上。让武藏明知有疑点，却怎么也看不穿。 说时迟那时快，在武藏那迟滞的刀法被摸透的那一瞬，衡出击了！ 铿！—— “什么！” 武藏的吃惊不无道理，因为她左手的那把武士刀居然在挥击的一瞬间，被衡高抬的左膝与下压的左手手肘所夹住！完全动弹不得。 这一斩，就仿佛是慢动作回放一般，武藏左手的刀几乎是在对方已经做出那个夹击的动作之后才挥出的。难不成是“送上门”的一刀？ 见状，武藏果断弃剑，疾速后撤。 然而为时已晚…… 无论武藏以怎样的高速度后退，衡都可以不断地加快脚步，不断地追上她。 终于，在武藏亲眼所见下，衡的右手化拳为掌，右腿猛然使劲，一个蹬步上前—— 掌击狠狠地命中了武藏的胸口。这一掌甚至打出了肉眼可见的真空波。 嘭！！ 武藏以突破音障的速度倒飞出去。 砰砰—— 砰——砰——砰—— 武藏连续砸穿了好几栋别墅的围墙才停下。 噗…… 这一掌的打击力太过强横，武藏架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居然没死吗……我还以为……我这一掌下去，你的心脏会瞬间爆开，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呢。”衡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啊……原来如此吗……你胸前的赘肉将我的掌劲给抵消了不少。看来那两坨硕大的赘肉还是很有用的嘛。”衡来到瘫坐在地的武藏身前，当着她的面缓缓握紧拳头。 “但是，外乡人终究是外乡人，这颗星球不欢迎任何异界来客……休怪我无情了，异世界的宫本武藏小姐。” “且慢！！！” 轰—— 猛烈的拳风在即将轰爆武藏的脑门前骤然刹住。 然而这并非完全是衡自己收住的力道。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死死扣住他手腕的，是一位身着苍银铠甲的金发男子。 衡从这名金发男子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生命力和力大无比的劲道，不由得，他松开了手。 “你们是？” 撤回拳头的衡环视一周，竟发现在自己的右后方，一辆总统加长款的纯白凯迪拉克就停在不远处。 什么时候到的？我居然没能发现…… 衡不禁眯起了眼睛。 那辆车他认识，不，与其说是认识，倒不如说是对于这个世界稍有身份的人来说，那辆豪车的主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主人正是兼顾超能力者和魔法的“里世界”大人物，魔法界的“一姐”、宗教界的“一极”——星圣女·艾琳。 说到星圣女艾琳本人，衡并没有见到过，但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与星座、天文、占卜等关联的学说与技艺的源头，都来自古巴比伦的“迦勒底”。 “迦勒底”就是这个世界星相学、天文学的起源所在。而伴随着古巴比伦的覆灭，迦勒底的学者也游散于世界各地，有的去了亚历山大图书馆，有的则在更早的时候预测到毁灭之日的来临，便一路向东，与东方的占星学者进行交流。 可以说，星圣女所代表的学派，就是当初选择留在西方的迦勒底学派的正统后继。 艾琳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迦勒底人”。 其组织的历史比衡自己活的年岁还要多两倍不止。 这时，车门打开，车上匆匆走下来几人，有银发高个少年，也有银发矮个少女，第一眼看上去以为是兄妹。此外，另有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下了车就在大喊大叫，显得最是冒失。 “天了噜，这不是武藏亲吗！怎么会被打的这么惨！？”冒失鬼赶紧跑到瘫倒在地的武藏身边，对着她伸出右手。 “不知道对你管不管用，总而言之试试看了！” “以令咒令之……恢复如初！” 只见少年的右手手背上那显眼的一划赤红刻印忽然消失，转眼间，武藏所遭受的致命伤便在一阵翠绿的生命光华中痊愈。 这是什么魔法？ 不……不对……莫非是和“祂”所指出的“祈愿圣战”有关？ 见此状况，衡眉头一皱。 “这个……自称宫本武藏的女武士……是你们的人？”他望向金发男子和那个冒失鬼问道。 也许是担心衡有小动作，金发男子往后退了半步，紧贴在冒失鬼的身侧，如同他的护卫一样。并且金发男子不言不语，显然是要等被看护的对象开口。 衡不敢大意，现在的他虽然有信心战胜对方，但那辆车的主人显然就在车里，迫于种种约束，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克制。 就在这时，冒失鬼一把拉起宫本武藏，捏着武藏的小手十分兴奋地说道：“什么自称啊，她就是宫本武藏，武藏亲可是迦勒底的大美女哦！她，我华生罩了！” 华生感觉还不够社会，又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 “听到没有？我迦勒底的御主华生——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