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好好活下去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抱着熟睡的弟弟将尚在睡梦之中的常风慌忙叫起，然后与一脸鲜血的父亲汇合。

    最后时刻，父亲一脸凝重的将那只丑陋破旧的四脚香炉交给了他，然后招来一个被他称为三伯但却并不熟悉的仆人，只告诉他两句话：

    “从此之后，你叫常风，不是常家嫡系族人。”

    “带着这只香炉，好好活下去。”

    随后三伯抱起他跑回了仆人居住的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最后看到父亲和母亲带着依然熟睡的弟弟快速离去，而进入房间之后那位三伯先是给他换了一身杂役童子的衣服随后强行给他灌了一碗药汤。

    药汤入口之后，常风极为的清醒，脸上有着孩童的惊吓，但却是说不出任何话语，

    半个时辰之后，常风和三伯一起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从仆人房间之中赶了出来，汇聚在他时常玩耍大院里，在那里他看到了黑压压一片跪倒的人群。

    而在最前方则是被一条条绳索捆缚着的父母以及他最为熟悉的叔伯兄长、婶娘姑姐，在他们周围是一个个手持长枪，盔甲鲜明的士兵。

    目光之中带着惊恐，常风双目游动却是没有看到他的两个姐姐，还有先前被娘亲抱着的弟弟，可是让他最为惊讶的是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童就跪在他父亲的身边，周身哆哆嗦嗦在那里哭泣着。

    对这样的一幕，他极为惊恐又是极为的不解，他想上前靠近父母问些什么，但身边的那位三伯却牢牢的控制着他。

    没有多久，几名顶盔带甲满身杀气的将领来到了他的父母众人之前，当先一人手中宝剑一闪消失不见，随后手中出现了一卷明黄绸缎。

    展开，以低沉的声音读了起来：“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朱家下属世家常家家主常齐山，暗通北胡苏赫部……”

    也就在此时，身边的三伯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孩子，老实跪在这里，记住你爹的话，好好活着，记住台上站着的那些人，他们是你的仇人，但他们背后的指挥者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三伯的话语让常风稍微平复，惊恐的双目之中带着仇恨的火焰望向台上的众人，那些将领，那些站在将领身后的人，一个个容貌全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一意孤行、罪不容诛，今证据确凿，帝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赐常家嫡系主脉灭族，余者支脉有修为者摧毁丹田废除修为，所有常氏族人尽皆收为官奴。钦此！”

    那位将领话音刚落，常风的父亲猛然站起大声的叫喊起来：“朱元安，你卑鄙，常某要面见飚帝，常某不服……”

    “常齐山，不服你能如何？”那位被被称为朱元安的将领一声叱咤，手中宝剑重现，剑芒一闪，另外一个常风的头颅随即被割掉。

    “青风。”

    眼见另外一个青风的头颅被割掉，常齐山和常风的母亲彻底爆炸，要上前拼命，但法力受制犹如凡人的他们又如何能够移动丝毫。

    “砰。”的一声，在常风记忆之中无所不能的父亲随即被踹飞摔倒在地，随后如狼似虎的兵丁将其架起拖走，而母亲亦是被打晕带走

    “常氏反叛，家产充公，主脉灭族，余者皆作官奴，立刻执行。”

    随着朱元安的话语响起，兵将开始行动起来，而常风的目光从那个被杀的自己身上移开望向了被带走的父母。

    很长时间之内，常风整个人陷入了呆滞，只是本能的随着被押解的常氏族人向外走去，而留在那里的常家主人则是被兵将围拢起来陷入了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血，无尽的鲜血弥漫覆盖了曾经辉煌的常家，在那个夜晚形成了浓浓的血雾。

    常青风已然被杀，常风作为常家五服之外的族人被收为官奴，与三伯分开，带着父亲留给他的丑陋香炉几经辗转最终来到这这处茶园。

    至今他也是没有弄明白这处茶园在什么地方，离他曾经居住的常家有多远。

    除了这个问题他没有弄明白，在他心中还有着诸多的问题同样没有答案，九岁生日夜晚的血与火带给了他太多的惊恐和疑问。

    他的父母应该不在人世了，他的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同样应该不在人世了，即便是他也是不在人世的人了，因为那个夜晚他被那个叫做朱元安的人一剑削下了头颅。

    野藤制作的贡香两指多长，很快燃烧完毕，常风的思绪回到眼前，向往常一样倒掉香炉之中的泥土，提着香炉走回了竹屋，在竹屋门口之处，他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茶园，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常风想过逃走，茶园之中也有过童子试图逃走过，但没有一人能够成功，最终全都变成了倒挂着的尸体，被打得皮开肉绽，警示三天之后不知被所踪。

    常风有心，但那些警示的尸体让他最终选择了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像他父亲最后告诫他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一天的劳作，常风异常的疲惫，但今晚却始终无法入睡，根据三年的经验，马上十二岁的他会在近期被守卫带走。

    守卫到时候会说带他到其他地方去干活，但常风不信，他自己也不知道缘由，但就是不相信这些看守的话语。

    第二天，晨光微亮。

    一如以前，常风和其他童子飞快的起身，抓起茶篓准备去采茶，可是今天常风和另外五个十二岁的童子被留了下来。

    守卫告诉他们从此之后不用采茶了，会带他们到其他地方劳作，并且告诉他们今天会有丰盛的饭菜。

    早已预知，但常风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早饭确实丰盛，饭团管够，竟然还有河鱼和茶鸡，来到这里三年，常风头一次吃到这样的丰盛饭菜。

    丰盛的饭菜结束之后，一名守卫带着常风和另外五名十二岁的童子离开了竹屋。

    在离开之前，常风没有在见到那位他赠与饭团的九岁童子，正如当年那位送给他饭团的童子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样。

    一个时辰之后，那名守卫带着常风六人来到了一处出口，没用多久，出口之处就汇聚了近百名和常风年龄相仿的童子，虽然他们高矮容貌不同，但却是有一个共同特征，全都是年龄即将达到十二岁的采茶童子。

    他们亦全都是官奴。

    守卫将常风等人带到这里之后随即返回，而接纳他们的则是一队二十人的兵马，灰色的盔甲，灰色的长枪，还有他们胯下毛色暗红，四蹄如火焰般的雄壮战马。

    战马名为赤火，高大威猛，常风记得小时候曾经骑过，那时候的常家拥有许多这样的赤火战马。

    不过那早已成为过往。

    常风虽然年龄小，但却是知道能够骑着赤火战马的士兵都不是凡人，而是修士，而能够顶盔带甲骑着赤火战马的人都是官方庙堂之中的修士士兵。

    修士拥有法力，灭杀他们这些小小的童子与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二十人的兵马在一名将领的指挥下接手了所有童子，点过名字之后随即宣布了几条简单命令，无非是不听命令着挨鞭子，逃跑者处死之类的命令。

    命令宣布之后，随即押解着他们沿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道路向前走去，路途之上，押解的兵将并不管束他们之间交流，只是骑着战马围绕在他们周围，履行着他们军人的责任。

    人群之中的常风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包裹，那里面有他的全部家当，两件破旧的衣服，一只丑陋破旧的香炉还有那根被他用来防身类似木棍的石棍。

    离开茶园之前，守卫查过他的包裹，但看到那给死人上香的破旧香炉和一节毫无特点的短短木棍，守卫懒得理会。

    他们看管这些童子三年，小小的孩子手中有着什么他们又岂会不知道？又岂会在意？

    目光游动，常风始终盯着周围的士兵，他有种感觉，那些修士士兵手中的长枪长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刺穿他们较小的身躯，让他们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