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 监军问题
军营之内,孙传庭一到,各处训练的军卒便在校场快速集结。整个过程中,除了军官的口令声之外,就只有齐整的脚步声,还有盔甲兵器的撞击声。能有的动静,就只有军人的动静,其他声音,一概没有。 台上的孙传庭,就坐在主位,也不喝茶,只是冷眼扫视着台前。 没用多大功夫,五千军卒就已经集结完毕。一个个昂首挺胸,直视前方。他们的练兵之法,并没有按照戚继光的兵书来练,而是按照孙传庭自己的意志来编练。 严峻刑罚,在这支军队刚集结整军的时候,孙传庭就在全军面前杀了几个不服从军纪的军卒。这些不服从军纪的军卒,多是兵痞、兵霸,还有的,则是将官,或者有后台的。他们以为自己要么很厉害,能当精锐用,要么觉得自己,或者后台的身份地位,也没人敢怎么样。结果孙传庭接报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砍了。 这几个人头,杀得全军立刻想起了这位总督大人的外号:冷面阎王!自从这位到了南方之后,砍得人头也不少了,不管文武,都有刀下鬼。 这么一来,这些军卒对于孙传庭的命令,没有敢不听,没有敢不认真做的。否则一旦被冷面阎王看到错处,掉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孙传庭对于他们中表现好的人的奖赏,那也是大方地很。有的军卒,从小兵直接提拔成将官;该给的赏银,也从不过夜,而且也绝不克扣。 如此一来,这支军队才有了如今这种表现,一声令下,如臂使唤。 对此,孙传庭有私下教导过亲信将领刘国能:这些兵卒,都是卫所之军,祖传战技,并非一窍不通之百姓。对他们,无非奖罚分明而已。能做到这点,便能得精兵一支! 此时,看到集结完毕之后,他也不说话,只是一挥手而已。边上的亲卫便传令下去,开始操练。在这过程中,孙传庭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台前观看。大约一个时辰后,军卒都是大汗淋漓,重新开始集结。 孙传庭大步走下点将台,冷着脸走在军卒之中,一个个地看过去,那眼睛瞅着,似乎就像眼前这些是贼人一样。 锦旗烈烈,战马打着响鼻,校场上显得格外安静。 忽然,孙传庭的声音响了起来,依旧是冷冷地:“本官以为,光练不上战场,就谈不上精锐!军人,要想立下功勋,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也只有去战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返身走回点将台,来到台前,看着底下密密麻麻地军卒,冷声大喝道:“军人的价值,就是在战场上!上了战场,为自己而战,为大明而战,为皇上而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等本官奏明皇上,拨下监军之后,尔等便要上战场了!” 不要看孙传庭有冷面阎王之称,似乎谁的面子都不给,铁面冷血,得罪的人海了去。但其实,他做事非常有分寸。他知道,大明朝谁得大腿最粗!他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肆无忌惮,什么事情得小心翼翼! 就比如,他收税杀人,毫不手软,因为这是在为皇上办事;这崇祯朝,皇上英明得很,他自然不会有事;可这涉及军权的事情,他虽然知道皇帝信任他,却也不敢得寸进尺。这支军队,他几乎是一手操办,在外界看来,估计要冠个“孙家军”地名头了。而这,是他所不想的。 北方的京师,已经给出了很好的范例,以新军为样板,派驻各级监军,以后这支军队的掌控,其实是在监军之手,也不是一个监军,是有各级监军。如此一来,这支军队就等于是朝廷的军队,和他孙传庭的关系就不大了。 孙传庭估计,再有一两个月,等广东那边的佛郎机人给出答复,或者再进行讨价还价之后,这支军队估计就有用武之地了。因此,这一次,他是提前来打个招呼。 回去的路上,他就在聊天群中私聊崇祯皇帝道:“陛下,福州这边的卫所军制革新已经完成,军卒之训练,微臣刚已检阅,当能上得战场杀敌。微臣奏请陛下,早日派监军就任。” 崇祯皇帝刚好在线,看到了孙传庭的私聊,不由得皱了眉头。 有一点,他事前估计不足,就是监军的人手不够。京师这边,自从第一批监军选出就任新军中之后,后续的监军培养,也一直是在持续的。内书堂的宦官,也是毕业了一批又一批。但这些宦官,大都又被派在了第二批新军就任监军。 原本的时候,崇祯皇帝也想到过,光靠宦官来做监军的话,肯定是不够用的。因此,当时他就打算,招收一些秀才等读书人,经过培训后以为监军。 但在实施的过程中,却很不顺利。第一是秀才不好招;第二是就算招到了,不是体质太弱,就是脑子迂腐,最多教下军卒识字,对于军卒的思想把控这些,实在是离要求差得太远。 没想到,有关监军来源的事情还没有理顺,孙传庭的要求就来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孙传庭那福州的五千人军队,那倒没什么,京师中就有现成的监军可以派出。但问题是,光是福建一地,就不止福州一支五千人的常规军。全国两京十三省,当然,现在还不止了,多了蒙古、辽东和朝鲜,需要的监军数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来的。 一时想不出头绪来,不过对于孙传庭的要求,他倒是没有耽搁,当即回复孙传庭,会从京师立刻派出监军,不用一个月,就能到福州的。 崇祯皇帝把这事安排下去后,就开始考虑监军的这个事情。之前不觉得,此时已经感觉这事是迫在眉睫了。想了一会,没想出来,便随便走走,就走到了御花园。 虽然是御花园,可此时天气一冷,什么都凋零,也没什么可以看的。 不过这时候的御花园,却一点都不冷清。崇祯皇帝才踏入御花园一会,就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声音,似乎还有欢呼声。 他仔细一听,便笑了,信步走了过去。 在湖边的一处空旷地上,银铃般地笑声不时传来,两群女人,互相加油吆喝,似乎是在比试什么。 “陛下,似乎是娘娘们在比射箭,奴婢先去通传一声。”随侍崇祯皇帝身边的方正化眼力不错,已经看清情况,便带着点笑意向皇帝奏道。 刀剑无眼,更何况是弓箭。为了皇帝的安全,方正化职责在身,在禀告完了之后,崇祯皇帝还没有表示,就转头喊了一嗓子:“皇上驾到!” 崇祯皇帝见此,虽然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了,但他的职责所在,也就随他了。 那边的人群听到,立刻过来接驾。崇祯皇帝此时才看清,原来是田贵妃和海贵妃在比试射箭。 见礼完毕,田贵妃便笑着,略微带点撒娇地说道:“陛下,您来当个中人,看看到底谁射箭最准!” 田贵妃在后妃中,那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都会的,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虽然稍粗的海兰珠来自草原,但这骑马射箭的本事是不用说了。两人这会就是在比试射箭,要分出个高下。 海兰珠听了,也带着点期盼,显然希望崇祯皇帝也能参与进去一起玩。 然而,崇祯皇帝正心中有事呢,便摇摇头微笑着说道:”两位爱妃自己玩好了,朕只是过来随便走走!“ 田贵妃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特别是去江南的时候,更是只有她一个人伴随左右。因此,她算是比较了解崇祯皇帝性格的人。一听皇上这话,她就不由得问道:“辽东都收复了,还有什么事情能烦着陛下?” 一旁的海兰珠听了,也赶紧露出了关切之意说道:“陛下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如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一听这话,田贵妃不由得稍微一愣,转头看向海兰珠,微微示意,想阻止话多的海兰珠。 要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很显然不懂规矩的海兰珠来自草原,并不知道这个,或者说意识不到,很可能会犯了忌讳的。 好在崇祯皇帝似乎没往心里去,笑着地对田贵妃说道:“朕要中兴大明,把大明带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去,收复辽东只是第一步而已,要考虑的事情都还多了去呢!”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海兰珠,接着说道:“新军中的监军,你从前是有接触过的。如今全国军制革新,新的军队都将陆续组建完成,就需要很多监军,朕正发愁一时之间,怕是满足不了这么多监军的需求呢!” 说完之后,他正待说一句“好好玩”之类的话就想离开。 可没想到,海兰珠顺口就接话道:“陛下,这有啥好愁的?师父教出徒弟,新军中的那些人,都知道监军应该干些什么?他们对皇上,也肯定是忠心不二!我觉得,他们就可以应急!” 她是陪同崇祯皇帝一起前往辽东的,自然时常见到那些新军将士。她是科尔沁族族长的女儿,自然也有她的经验。从她这旁观者的角度上,她就看出,新军将士对皇上的崇敬,是她以前在其他地方都没见过的。刚才所说的话,也绝对不是奉承! 崇祯皇帝听海兰珠这么一问,顿时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自然也是清楚,自己在新军将士们心中的份量。正如海兰珠所说,新军将士平时都和各级监军在一起,最早的那一批,都相处了有两年了。这其中,监军的职责,还有他们的一言一行,这些新军将士都看在眼里。让他们去其他军队做监军的事情。崇祯皇帝敢保证,这些新军将士说不定会比那些经过培养,但还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宦官,都要更合格。 更为关键的是,新军上下,前前后后,都有将近两万人了。从中挑选出几千人,新老搭配,派往全国各地,至少能有效地缓和监军供不应求的情况,而且还能保证能胜任监军! 这么一想,崇祯皇帝顿时就喜出望外。一直苦思没有良策的事情,竟然就被海兰珠随口一句给解决了。高兴之下,他当即上前亲了海兰珠一口,而后发现田贵妃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便也上前,抱着田贵妃亲了一口,而后在那群宫女持续呆滞中,领着方正化扬长而去。 监军的事情,和新军有关,那就是和年前计划的事情也有关了。个中情况,还得要好好想想。不过如今已经找对了方向,剩下的问题便不大了。 御花园这一行,算是有意外之喜了。然而,崇祯皇帝没想到,有的时候,不仅仅只有意外之喜的。这一天同时发生的事情,对于崇祯皇帝来说,是没有想到的。当然,施维拉也同样是没有想到的。 在施维拉把明国的通牒传达给手下之后,就准备收拾东西方便撤回南洋去了。因为他知道,按照明国的要求,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然而,他的手下听了之后,就不干了。 一开始,还只是小规模怨言。施维拉知道这个情况,也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有怨言。安南那边搞出来的事情,要他来擦屁股,抱怨两句也是正常。 可到了后来,他的手下去到镇上,所遇到的,大都是停业、停业、停业,就火了,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明国百姓有了冲突。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这种冲突,都还是克制着的。毕竟施维拉的这些手下,又不是在这里一天两天了,知道冲突的后果会是什么!至少在这里,总督不可能像别的地方那样包庇手下,否则明国官府那边没法交代。 可当这些手下们带着怨气回营之后,营中的抱怨立刻沸腾了起来。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这些葡萄牙人上街,看到街上已经关了好多店铺,还有其他,比如给葡萄牙人军营服务的百姓,也走了不少,给他们造成了非常大地不便时,积累起来的怨气便总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