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4：张燕归降
井陉的酒楼之中，听了袁熙之言，张燕沉默了许久才淡淡的说道，“袁公子的话，听起来似乎确实是那么一回事。然，冀州周边的诸侯这么多，本公为何偏偏要选择有深仇大恨的燕公呢？” “呵呵，中山公既然有此一问，想来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了吧？”闻言，袁熙轻笑着问道。 一句话，顿时让甄俨与甄尧变了脸色，倒是张燕依然脸色如常的看着袁熙笑道，“本公能从黄巾之乱一直活到现在，些许的眼光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中山公为何又出此大谬之言呢？”袁熙闻言大笑着，随即不等张燕开口，就直接朗声说道，“南面的郑公所辖之地不过区区兖州一地，然多年来兖州饱受天灾人祸，黄巾余孽、旱灾、饥荒、战乱……再加上郑公穷兵奢武不断征讨徐州，最终引得陈公台等兖州士子豪族反叛。这等人，如果中山公前往投靠，虽然肯定会受到其重用，但如果父君因此而问罪于郑公，公以为，郑公会冒着得罪父君的风险保公周全，还是直接将公作为弃子？” “而东面的齐王虽然坐拥青徐两州，但其乃皇亲国戚，是否会冒着与父君为敌的风险接受公的依附？而且依在下之见，恐怕齐王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豫州之地，如非必要，绝对不会与父君开战的！”袁熙笑看着张燕三人说道。 “哼！那不是还有赵公吗？袁公子自己也说了，赵公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更重要的是赵公一直以仁厚之名名闻于世，昔日董贼麾下的段忠明、徐士繁等人都在其麾下担任重职。且主公昔日曾与赵公做过长时间的贸易，关系却也是相当不错。如今前往投靠，岂不是美哉？”甄俨闻言冷哼道。 “甄别驾此言大谬！那段忠明、徐士繁虽然在投靠赵公之后依然被委以郡守之职，然他们却被调离了原本的治地。到了新的地方，部队不再是自己统帅的那支，甚至连麾下的官吏也都是陌生人，这种情况，难道可以说是赵公信任他们吗？”袁熙闻言轻笑道。 “想来，如果中山公前往投靠，赵公也同样会将中山公调往其他地方吧？如果那样的话，中山公你接受吗？如果接受，就等于将你的生死彻底交给了赵公。而如果不接受，中山公觉得赵公会作何反应呢？”袁熙的语气很平淡，完全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感觉。可偏偏，不管是张燕还是甄俨两兄弟，都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袁熙的话逼到一个没有退路的境地。 “难道投靠燕公就不一样吗？！”张燕有些不爽的说道。如果不是袁熙孤身前来的胆识气魄让他无比的佩服，同时张燕也不想真的和袁绍节下死仇，恐怕张燕早就将袁熙斩杀当场了。 “当然，不然为何在下要亲自前来呢？就是为了让中山公放下心来~”袁熙闻言轻笑道，“只要中山公愿意投靠父君，那在下愿意一直留在中山公的身边作为人质，直到中山公信任父君不会加害于公的那一天！” “什么？！”一句话，直接将张燕惊得站了起来，而其身后的甄俨兄弟也是一脸震惊。没办法，袁熙这番话实在太让他震惊了，要知道从刚才到现在，他们在商议的可都是张燕应该去投靠袁绍的事情。而且说是投靠，其实就是求降！可如今，作为使者，作为袁绍第三子的袁熙，竟然主动说出愿意做为求降者的人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中山公并没有听错。”袁熙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之言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依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笑道，“在下愿意留在中山公的身边做人质，如果父君有任何针对中山公的举动，中山公大可以将在下直接斩杀，转身去投靠赵公。” “这……这……”张燕有些慌乱的看着面前这位尚未行冠礼的少年，不知为何，明明他才是那个手染无数鲜血，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枭雄，可看到袁熙那平静的神情和目光，他却莫名的感到一丝畏惧。 “中山公还请坐下说话，不然在下实在是坐立难安啊……”见状，袁熙笑呵呵的说道。 而随着袁熙的话，张燕又重新坐了下来，但其原本看向袁熙的眼神中所带着的钦佩和羡慕之情，如今有多了一丝畏惧。甚至在他的心中，正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大喊着，“杀了他！马上杀了他！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中！” 对于张燕的心中所想袁熙并不清楚，不过就算清楚，他恐怕也未必会在意。因为他知道，如今距离真正的劝服张燕，仅仅只差一步罢了。 “中山公，不如我们两家联姻如何？”袁熙轻笑道，“在下明年即可行冠礼，如果中山公膝下有女儿的话，且又不嫌弃在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话，请将其嫁于在下。如此一来，袁张两家就是连襟之好，中山公也可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闻言，张燕看着袁熙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好半响后，他只是抓起一旁的酒壶往嘴里灌去。直到酒壶见底，他才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我答应了！只要燕公同意，我张燕就率黑山十余万军民投效于他！”说到此，张燕对着袁熙作了一揖恭声说道，“至于袁公子刚才所言愿意留在这里为质的话，却是不用了。我张燕一辈子除了赵公和美阳君之外，还没有佩服过谁，袁公子，却是第三个让我张燕无比佩服之人！” “哈哈！中山公还请放心，熙定然不会让中山公失望的！”袁熙闻言大笑道，“不过虽然中山公不想让熙留下，但熙还是希望在这里打扰一段时日……” 听到袁熙的话，张燕知道这是袁熙担心自己不放心，在他离去之后又跑去找李义等人。所以他也没有再反对，只是大手一挥朗声笑道，“既然如此，袁公子尽可随意。这段时间燕也会住在井陉城中，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燕既是！” 张燕这番话，不但表达了对袁熙的尊重，更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与其对等的位置。这让袁熙自然更加高兴了，随即，他就当着张燕的面，写了一封给袁绍的书信。见状，张燕也同样写了一封极其客气的书信，并派人将这两封书信送去给淳于琼。随后，两人继续在酒楼中痛饮，嗯……虽然没过多久，就在张燕的大笑声中趴在了桌子上。 在将袁熙安排住下后，张燕这才将甄俨兄弟招到一旁，“两位，你们觉得此事如何？” “主公，如果真如袁公子所言，却是对主公最好的结果。不但能够大概率的保住中山、常山两国，而且还能够成为袁公子的嫡系！”甄俨意有所指的说道。 “嗯……袁绍有三子，其长子袁谭已经戴冠，不过根据得到的消息，应该只是有勇无谋之辈，如此一来……”甄尧也跟着附和道。 数天之后，袁熙和张燕的书信送到了淳于琼的手中，“这位二公子当真是……”淳于琼无奈的摇着头，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钦佩和赞赏。同时，他也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昔日袁熙想要孤身前往井陉劝说张燕的时候，淳于琼差点以为袁熙是染上什么恶疾导致脑子不好使了。结果，在其一通劝说之下，淳于琼糊里糊涂的答应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袁熙早已经骑着快马出城了。 那个时候，淳于琼只得暗中集结部队，同时准备了大量的钱粮，甚至连自己多年的继续都拿了出来。只等张燕那边的消息传来，他就拿钱粮赎人。虽然这件事情按照道理来说和他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但谁让袁熙是袁绍的二子呢？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怎么可能允许其出事？ “立刻将这封书信送给燕公！淳于琼刚准备派人送信，不过不等送信人离去，他又开口喊住了他，“等等，我也写一封书信。”说着，淳于琼就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送信之人。 月中，易城城外。 “胡闹！简直是胡闹！亏熙儿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然行这等鲁莽荒缪之事？！”袁绍拍着案几大声怒骂道，显然，他对于袁熙的行动根本没有任何的欣慰之情。有的，只是强烈的不满和愤怒。 “主公不必动怒，虽然二公子的行事看似鲁莽，但从这三份书信中来看，二公子的行动其实是有着十足的把握。”逢纪开口劝说道。 “元图此言差矣，就算二公子有十足的把握，却也不该以身犯险。要知道一旦那张燕挟持其作为人质，不但可能会害了自己的性命，更可能会让主公损失大量的钱粮用以赎人！”逢纪的话刚刚落下，一旁的郭图就开口反驳道。 “但如今的结果，却是对主公无比的有利！只要主公答应，不但可以轻松得到黑山十余万大军，还可以彻底斩断公孙瓒最后的一丝希望！没有那张燕，他公孙瓒就再无外援！”逢纪冷声说道，“况且如果不是二公子，我军在击败公孙瓒后，必然要攻打黑山。如此一来，不说需要耗费多少兵马粮草，张燕也不可能像公孙瓒这般任由我军包围。到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张燕直接率军投靠李义……” “哼！那不过只是推测罢了，以张燕与那李义的恩怨，李义会收吗？张燕又敢投靠他吗？”郭图不断反驳着。 两人不断争论着，随后不久，辛评等人也加入了争论的行列。看似是一群幕僚在争吵，但实际上，却是颍川派和冀、荆、兖三州的地方派斗争。仅有少数人沉默不语，他们却是恪守中立之人。 “都别吵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绍突然拍案而起怒吼道。一句话，顿时让刚才还仿佛菜市场的营帐变得鸦雀无声。可虽然如此，但逢纪和郭图两人依然仿佛斗鸡一般，用挑衅的目光对视着。 对此，虽然袁绍并非没有看到，但他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管是郭图等颍川派，还是逢纪等人的地方派，他们在斗争的时候都是很有分寸的，看起来都像是只对事不对人。而且袁绍也很清楚，派系之争根本无法消除，就好像他昔日也一样是派系争斗的主力军。 想了想，袁绍转头看向许攸问道，“子远，你以为如何？” 一句话，顿时吸引了帐内所有人的目光，原因无他，因为许攸是中立派的掌舵人。 “呵呵，主公，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不管二公子所作所为如何，那张燕已经送信前来请降。主公需要做的，只是接受或者不接受罢了。至于二公子的行为是否过于鲁莽孟浪，此为主公的家事，属下却是不好多言。”许攸闻言笑呵呵的说道。 “哼！这个老狐狸！”逢纪和郭图听到许攸之言同时暗想着。不过对于许攸，他们却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谁让许攸在袁绍帐下的地位实在太过于超然了呢？ 而闻言，袁绍虽然也对许攸这种和稀泥的话有些不满，但在如今争论无果的情况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想到此，袁绍表情一肃朗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接受那张燕的降服！让其继续镇守常山、中山两国，以防备那李义！至于熙儿那个混小子，他想呆在那里，就让他呆着吧，让仲简率军听命于他。” 说到最后，袁绍的语气有些无奈。虽然很是不满袁熙的莽撞，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袁熙独自留在张燕那边。嗯？既然如此，袁绍为何不让袁熙回来？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没有比袁熙更加适合监视张燕的人选了。 不过，袁绍还是写了一封书信，在信中他将袁熙狠狠的痛骂了一顿，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 “哈哈，二公子不必苦笑，如果是我家小子敢这么干，我肯定直接率兵过去把他拎回来，好好的揍上一顿方能消气~”看到袁熙在看完袁绍的书信后，露出的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张燕顿时忍不住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