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惊雷（6）

    炮火破空呼啸，光焰冲天绽爆，不断有参天摩云的银白色水柱从海面上升腾冲起，宛若神战一般壮观眩目。大口径重炮与装甲钢之间铁血对决的场景，让人不禁联想到了24年前那场集聚了英德两国海军全部菁华的日德兰战役：虽然今天交战双方的阵容和总吨位都远比不上各自的巅峰时期，但这场战斗的最终胜负和意义，同样将直接影响到英德这两个世界一流工业强国的未来及命运！

    “轰隆！”俾斯麦号舰体又传来一阵强烈颤抖，巨大的爆炸声仿佛海神天鼓冲击着所有德国水兵的耳膜。这次不需要损管部门报告，舰长林德曼就看见B炮塔正面迸炸开一团铺天盖地的火浪炎波，即便是身处在400毫米厚的司令塔内部，从观察口奔涌而进的高温气浪仍是让林德曼呼吸窒堵，痛苦难遏。

    这已经是俾斯麦号被命中的第11发炮弹了，其中这枚炮弹按射击节点来看又是罗德尼号身后那艘伊丽莎白女王级的杰作。进入效力射阶段之后，那艘女王级战列舰已经在14轮齐射里取得了7次直接命中，另外还有4发是距离德舰近点爆炸的近失弹。考虑到当前双方交战距离仍有1.7万米，这绝对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命中率；俾斯麦号依靠基线长达14米的测距仪和最新式的射击机械计算机，在日常训练中也不过就是这般水平！

    此时从空中俯瞰，战斗之前原本俊美堂皇的德国海军旗舰，已经变得像从重犯监狱里走出的新人那般狼狈凄惨。甲板和舰桥上到处都是断裂破碎的焦黑残迹：船壳崩裂翻卷，内部一片狼藉，彤红烈焰熊熊奔卷，肆虐纵横，其产生的浓黑烟雾甚至上升到了1千多米高的空中。损管士兵冒着炽烈火焰和致命毒烟，在崩塌毁灭的舱室中高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地面上有时会湿黏一片，带着令人脚底打滑的异物——那不是别的，正是阵亡水兵尚未干涸的血液，以及破碎的组织器官！

    在吃水线以下，俾斯麦号也没能保持完好。一发从罗德尼号射来的406毫米炮弹由于落角较小，在击中水面时并没有失稳翻滚，而是形成了如鱼雷般定向潜航的水中弹。这发炮弹在水中穿行了50多米后，一头扎在俾斯麦号左舷水下7米附近，并毫不费力地就击穿了外层12毫米厚的船壳。

    此时，方彦博采历史众长设计的双层TDS结构，在抵御这发炮弹打进核心舱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外层那道中等厚度的装甲，就挡住了已经严重失速的穿甲弹，甚至没有用到内层薄板来吸收爆炸能量和弹片。经此本该是打废主发电机舱的致命一击，俾斯麦号竟然只是被灌进了600多吨进水，并损失了大约200吨燃油。

    同时，得益于她覆盖首尾的轻装甲带，英国近失弹产生的弹片对她的储备浮力消耗几乎完全无效；身被11弹的俾斯麦号此时只有不足千吨的进水量，核心舱依旧在维持满负荷运作。

    “报告，B炮塔2、3号火炮的液压俯仰机被爆炸震坏。目前机械师正在全力抢修，预计能在20分钟之后完成修复。”刚刚从气浪侵袭中缓过劲来，林德曼便在通话筒内听到了损管部门的报告。林德曼闻言一惊，心中说不清是庆幸还是焦虑。庆幸的是这发炮弹果然没有击穿本舰主炮塔正面70 330毫米的剥被帽装甲组合，整个炮组的上百人得以幸存；然而焦虑的则是这发炮弹在穿透失败后竟然起爆，其作用在炮塔上的能量余威仍然带来了相当大的伤害。

    任谁都知道，火炮俯仰机构被震坏，这就意味着它无法通过调整仰角来瞄准目标，命中率径直等于零。而此时正值双方炮战的白热化阶段，俾斯麦号主炮火力减少两门，对于她击毁罗德尼号的战斗目标来说绝对是相当不利的！

    心急之下，林德曼抓起另一支连接中央火控室的传音筒，大声道：“奥托小子，你能不能给我仔细瞄准对面的英**舰？现在你一共才打中了对面4发，给我把训练时的全部状态都找回来啊魂淡！”

    “俾斯麦号的火力终于减弱了！”看到在本舰侧前方升起的7根咆哮冲天的澎湃银柱，福布斯长舒一口气，几乎是喜极而泣的说道。双方交战迄今不到15分钟，福布斯却感觉已经像是在地狱里煎熬了半个月；德舰每一波巨型炮弹怒射袭来，福布斯都在胸口疯狂划着十字请求上帝保佑，不要命中罗德尼号的核心舱特别是弹药库。

    更令福布斯心焦的是，那艘巨炮高速的德国战列舰竟似在防御上也雄厚坚固：本舰和勇士号总共击中了对方超过10发，后者也没有力渐不支的势头。现在，福布斯总算看到了一些胜利的曙光：只要本舰和勇士号再加把劲、真正把对方打得伤筋动骨，自己就可以让巡洋舰带着驱逐舰去收人头了！

    正自对美好的未来憧憬向往，福布斯发现远方敌舰又爆发了一轮齐射。在1.7万米的距离上，450毫米巨炮开火时的巨大光焰显得格外耀眼而眩目。举起望远镜仰头凝视，福布斯甚至能够用肉眼全程锁定那些高速飞行的炮弹：远方天空中的它们就像是一个个黑色酒瓶，带着恐怖的动能呈抛物线飞掠如电。

    不过，虽然炮弹能够被目视，但这并不代表军舰就能通过机动来作出有效规避——毕竟谁也无法在远距离上就确定得了炮弹的具体落点，乱动没有任何意义。而等到炮弹飞近，再想转舵又根本来不及：你连军舰转舵的固有反应时间都没过，对方炮弹就已经骑脸了。因此除了极个别特殊情况，军舰面对来袭的炮弹都是两眼一闭，真要被击中，就是自己命不好，别的什么都不用提。

    二十秒钟过后，福布斯耳中又听到了那炮弹下落的熟悉尖鸣；它就像是厉鬼的嚎叫，在歇斯底里的疯狂中想要带走活人的生命。过不片刻，福布斯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一发炮弹势若彗星飞殒，其下坠路线的末端竟赫然是自己所在的区域！

    “这回真要完蛋了……”在抱头蹲下的瞬间，福布斯的脑海里下意识泛起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