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震动（3）

    时值1月，柏林的天空不到傍晚6时就迎来了黑夜，对于戈培尔主管的中央广播总局而言，又到了对国民实施洗脑宣传的黄金时间。一间布满设备的演播室内，有着“人民播音员”荣誉称号的凯特-罗克韦尔精神抖擞地坐在台前。当工作人员挥动手臂示意开始时，罗克韦尔随即激情洋溢地大声开口道：

    “德意志全体国民们！现在插播一条最新消息，我英雄无畏的战争海军在今天白昼的战斗中，于挪威西南部水域再度取得了对英国海军的完全胜利。我军共击沉英国4艘战列舰，3艘大型航空母舰，12艘巡洋舰或驱逐舰，总吨位超过23万吨，而自身仅损失3艘驱逐舰！英国侵略挪威的罪恶野心被彻底粉碎，350万北欧日耳曼同胞满怀感激地加入了以柏林为核心的大德意志家庭。”

    “……自从去年9月，英国向我们悍然宣战以来，跋扈凶厉的不列颠强盗以及其背后的犹太罪恶势力，就一刻没有停止过毁灭国家社会主义德意志的阴狠行径。即便是在斯卡帕湾遭到了德意志正义的天刑裁决，他们也依旧顽固而疯狂的选择与我们为敌。在大西洋战场屡屡遭受失败之后，丧心病狂的不列颠强盗勾结走投无路犹太恶贼，竟选择将魔爪伸向中立的挪威，意欲通过控制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方式来封闭德意志海军的战略空间，以挽回其摇摇欲坠的海上败局。”

    “然而他们的计划却最终成为了可笑的梦呓。德意志海军以无与伦比的勇气和智慧，在与英国舰队的战斗中赢得了彪炳史册的辉煌胜利。全世界共同见证了这场欧洲海权的王者更替：年轻的德意志战争海军在伟大元首和英明统帅（雷德尔）的领导下，从腐朽衰微的英国海军手中夺过了波塞冬的三叉戟！让我们向全体海军官兵和造船从业工人致以最深挚的感谢，正是你们在无数个日夜付出的辛勤汗水，才让德意志海军得以涅槃重生，以王者归来的神姿赢得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伴随着广播内慷慨激昂的话语在波德平原上铿锵回荡，整个德国顷刻间如同沸腾了一般。工人放下了焊枪铁锤，农夫扔掉了镰刀锄具，市民奔走相告，学生抛洒书页……数以百万计的群众涌上德国各个城镇街头，与身边之人纵情拥抱欢呼胜利。烟花店的焰火爆竹在极短的时间里销售告罄，漆黑的夜空随即被姹紫嫣红的流丽光彩映得光怪陆离；餐厅与啤酒馆人满为患，空中充满了酒瓶杯盏热烈相碰的清脆声音。

    对于德国民众而言，这场海战胜利的意义甚至超过了4个月前对斯卡帕湾的奇袭，虽然德国海军在那天的战果还要更胜于今日，但那毕竟是先发制人的偷袭，与今天这场双方海军拉开阵势的正面对决又不在一个层面。如今，英国海军这个曾经压得两代德国人喘不过气来的庞大梦魇，被奋发威灵的德国舰队从正面轰然击溃，这份扭转乾坤的成就与喜悦足以让每一个德国人激动落泪！

    风雪茫茫，掠过伦敦的高楼小巷，年逾古稀的内维尔-张伯伦宛若一截枯木似的呆坐在唐宁街10号官署内，空洞的眸光中失去了所有颜色。在他旁边，几名战时内阁大臣也都是面色惨白，海军大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他们手里，而每个人在得知这份噩耗后，都瞬间如同被雷霆所劈，心中充满了震骇与惶然。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大不列颠赖以支撑起帝国威势和国家安全的力量，最主要的就是海军。正是由于舰队的拱卫，当年横扫欧洲的拿破仑与强盛之极的威廉帝国，才没能击败一海相隔的不列颠，让后者上空的太阳又继续辉耀了一百年。尽管英国在后来的世界大战中元气大挫，被迫让美国与自己共享世界头号海军的宝座，但坐拥地缘之利的英国依旧是大西洋和印度洋无可争议的实际霸主，其100门15英寸重炮的中坚火力，足够力压美日那票装备14英寸主炮的超无畏阵容。

    然而就是这么一支璀璨依旧的大舰队，却在涅槃重生的德国海军面前遭到了毁灭性的惨败。短短4个月内，五分之三的主力舰和几乎全部的航母就被摧毁，巡洋舰和驱逐舰也损失惨重，整体海军规模急剧跌落至只比意大利略强一线的地步。张伯伦等内阁大臣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德国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步，他们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关注点，那就是英国在今后的战争中该何去何从？

    “不列颠还能够继续战斗。”一名身材臃肿的胖子沉声开口，眸光流露出毫不动摇的坚定与执着，“虽然我们损失了许多大型舰艇，但德国舰队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2艘俾斯麦级战列舰全部被大口径舰炮和舰射鱼雷重创，4艘航母也被空军轰炸机重挫，不是沉没就是彻底失去了作战能力。未来半年以内，不列颠在海上面对的最强敌人只有3艘袖珍战列舰。即便是德国人控制了挪威，大幅缩短了其舰艇进入北大西洋的航程，这么一点力量也还远远不能让我们屈服。”

    “就算情况真如您所言，那半年之后我们又该怎样抵挡德国人的进攻？”陆军大臣贝里沙死死盯着胖子的圆脸，声音冰冷地说道。自从开战以来，英国海军已经用弥补斯卡帕湾战损的名义，从陆军手中挖去了太多资源用于造舰，这直接使得陆军的扩编行动被大幅后延，整师整师的新编部队严重缺乏重武器、装备、和运输载具。

    然而今天，贝里沙才发现自己咬牙挤出的宝贵资源竟然全打了水漂，海军这帮家伙根本就是一群饭桶，打起仗来只会向德国狂送人头！一念至此，贝里沙心中的愤怒就几乎不受控制：你丘吉尔执掌的海军，在阵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尚且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这点兵力还怎么打得下去？

    丘吉尔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但他的言语却是没有任何动摇：“我们在1937年开工了大批新式军舰，总计有5艘战列舰和4艘舰队航母；其中2艘战列舰和3艘航母已经下水，舾装完工度均超过了50%。如果我们能集中人力和资源全力建造这5条已经下水的大型军舰，则她们都有望在今年之内服役参战。这些新船的性能远胜于我军现有的老舰，其必然能对目前海上的局势产生变革。”

    “此外，我们还可以寻求美国人的帮助。白宫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不列颠战败，让希特勒主宰欧洲大陆的，两个月前罗斯福总统主导通过的新版《中立法》，就是对不列颠正义事业的有力援助，我相信他必然能改变美国国内的孤立主义情绪，并根据欧战局势的变化，让美国不断深入其中。”丘吉尔补充说道。

    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看了一眼神情坚决的胖子，缓缓说道：“我支持丘吉尔阁下的意见。这场英德战争不仅仅是军事上的问题，更要考虑到政治方面的因素。首先我们与法国订有盟约，两国任何一方均不能与德国单独媾和，现在法国东方防线坚如磐石，达拉第总理和甘末林将军都绝对不会同意与德国屈辱议和。”

    “此外，一旦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率先表现出退缩弱态，不列颠在英联邦以及全世界的地位就将大堕。届时不用德国人附加上多么严苛的停战条件，我们自己也会因为内部问题而退化成为二流国度！因此除非到无法挽救的绝境，我们都应该咬牙坚持下去。继续战斗还有望恢复不列颠昔日世界帝国的荣光，而一旦选择求和，我们就只能成为希特勒的附庸。”哈利法克斯神情凝重地说道。

    陆军大臣贝里沙沉默了下去。事实上，他刚才质疑丘吉尔的言语只是痛恨海军今日的无能，对英国是否要坚持打下去并不持消极态度。正如哈利法克斯所言，英国绝不能因为这场海上挫败就生出求和的念头；如果真这么做，被卖的不仅仅是法国，英国自己也将从一流国家当中除名，各殖民自治领的离心离德和世界各国的卑视慢待，足够让这个世界帝国的300年基业陷入永无止境的衰落局面。

    退一步说，即便是真的要和谈，英国也需要通过战场上的拼杀来获得对方的平视与尊重。对于一个大国而言，足够体面的停战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先决和平条件。

    空军大臣和财政大臣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里读出了对哈利法克斯话语的赞同。坐在上首的张伯伦嘴角微抿，轻声道：“既然大家对未来再没有异议，那就通知BBC今晚吹响战斗的号角吧。我们要把丧钟演奏成直击人心的命运交响曲，让全体国民激发出那颗身处逆境、却依旧顽强不屈的斗士之心！”

    “而至于这场战役的失利，总归有人要承担责任。大不列颠的明天，就要仰仗各位了。”张伯伦苍白的容颜上露出一个笑容，像是释然，又像是解脱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