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当面一箭
长定门是进入楚宫所必须经过的一道门,督造工匠一般将护城楼做成拱形瓮城的样子,使其具有军事防御作用且便于瞭望军情,箭弩和长矛等防御兵器也配备在楼上,用来对应突发情况。 此时,李澈正站在城楼瞭望台前,将宫外的熙熙攘攘和宫内的井然有序看的一清二楚。因此,当那座以金玉为顶,以凤衔南珠为饰的华丽轿撵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他马上就注意到并明白里面坐的是谁。 “娘哎!姥姥哎!这可是凤撵,里面坐的肯定是公主殿下!”站在旁边的吴义正低声兴叹,这么尊贵的人物让他这种小喽啰见到,可不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了? 顶着一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好奇心,分出一只眼朝那尊贵的身影看去。 公主殿下从撵中走了下来,迈着好看的步子,梳着好看的头发,带着好看的笑容,吴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那种美比他老娘贡在香台上的菩萨和神仙故事里的仙女都好看。 更让人激动的是:美丽的公主殿下居然走了过来,而且越走越近,并站在了他的旁边!确切的说是站在了李澈的身前! 吴义有些怕怕的看了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李兄弟,有些庆幸自己没得罪人,而且他很骄傲,这城门楼子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边…李澈面前的云舒是从未见过的盛装和高贵…… 她长长的黑发挽成高而清华的髻,如乌云蔽月般的细密柔美,发间镶着简单珠花,一袭垂坠而高贵的锦缎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那衣料随着动作还发出镜湖一般的色泽,腰间玉带垂挂着一个清至透明的水佩。 她面上的笑容清雅合宜,配上那一贯如深渊黑夜的眼眸……倾城绝色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她的貌、她的身姿与气度。 “城楼上的生活,还习惯吗?”云舒只是笑笑问道,语气还是那般熟稔。 韩稽在她身后陪侍,见到李澈没有回话,皱眉咳了一声。 “还、还好…”李澈连忙抱拳,行了一个下属对君上的礼。 云舒掩嘴一笑,有些嗔怪的看了眼韩稽:“是不是你对李澈管的太严,所以吓到他了?” 李澈这次倒是很快反应过来,道:“回公主殿下的话,韩统领对属下很好,也……很照顾属下。”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舒道:“你不用替他说好话,韩稽是个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他定是将你丢在这里便不管了。” “属下…属下不敢埋怨韩统领。”李澈磕磕绊绊的回答。 韩稽看着他的样子扶额一叹,深觉无奈,平日暗地里观察他跟其他守城官都相处的不错,怎么一见到广陵殿下脑子就有些不好用,难道听不出来殿下这是在诈他吗? “殿下……来长定门城楼,是等凤凤公子吗?”李澈站的和其他守城官一样规矩,但他知道云舒就再他身后,因此小声问道。 “是等他,也是来看你。”云舒含笑 李澈心中有些感动,沉默了一会才犹豫道:“殿下会和…凤公子大婚吗?”不敢去看云舒的表情,因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似乎都不是他可以问、可以关心的问题。 只见远方,铜骑当先,将后面的使臣队伍远远甩在身后,那人一身青衣,临风策马,清简无饰,只披风尘,转眼便来到了近前…… 那笑如青山玉容,眉目如风雅诗章,俊秀丰神,引得街道旁的女子们悄悄注目。 云舒自然也看到了他,笑的复杂难懂,眼神定定望着楼下,口中却说着另外一件事:“其实,凤朝歌的名字还算好听,凤、乃神鸟,朝、意为希望,歌者…美言矣,这样的人,这样的名字似乎注定不凡,他敢图谋楚国、图谋天下,但时势如此,他跟我一样,都没有选择。” 李澈知道云舒这是在回答他,大不大婚,和谁成亲,并不是因为她的选择吧。 或许是被她语气中的深远叹息所触动,或许是为这乱世天下中的身不由己,李澈觉得心中既悲愤又难过,竟然鬼使神差的拿起身后的箭弩,对准了长定门下的身影。 凤朝歌驻马楼前,自然看到了上面的李澈,以及……站在后面盛衣华服、清艳无双的云舒,然后看到那只堂而皇之对准他的箭,而他只是挑眉。 “李澈,你太放肆了!”韩稽着急,对着李澈低声呵斥:“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可不是以前,可以随你胡来,你现在一箭射出,毁掉的何止是一个楚国!” 韩稽还要再说,却被云舒抬手止住,她似笑非笑、带着难得的激赏,可激赏过后却又失笑于李澈的幼稚,他以为杀死凤朝歌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云舒定定的看着李澈,眸中深沉,幽幽问道:“你觉得这一支箭,能杀得了凤朝歌吗?” 她利落的夺过李澈的箭弩,修长洁白的手指搭上箭,对准了楼下凤朝歌的头颅,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彼此的眼中,都是许久未见的熟悉陌生,彼此的脸上,都是神秘莫测的浅浅笑容。 云舒根本不需要思考,一松手,那支箭就朝着凤朝歌飞去。 凤朝歌优容随意的笑容像是卡住了,双脚一夹马肚,人便翻飞而起,长安剑出鞘抵着云舒射出的剑划过,闪出火花,而越影马也快速跑到了一旁。 这一切是真的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的守城官包括吴义在内都吓傻了。 凤朝歌稳稳落于地上,抬头去看城楼上那手持长弓、潇洒轻笑的女子,竟将满腔怒意化作了奇异赞叹。 他用手抚了下心跳加速的胸口,暗骂见鬼,扬声道:“广陵公主是要于这长定门下、豫安城中杀了在下吗?” 云舒见他被吓到,心情无比畅快,扬起清越的声音向他道:“久闻昭王殿下文治武功,今日一试,当做见面礼如何?” 凤朝歌愣了片刻,微微勾起唇角,骂了一句:“该死!”他不懂为何?自己刚刚险些被暗杀,却浮出一丝难以道明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