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哑巴亏
骆青离要去闭关这个借口一点都不走心,她也不指望宋惊鸿会相信,但是她知道,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了,宋惊鸿应该就不会多问。 当初她入玉蟾宗之时,宋惊鸿都可以不问她的出身,不问她的来历,甚至不问她如何初步醒灵,就毅然决然将她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这两年相处,骆青离还是基本知道自己师父是什么样的。 骆青离想,凭师父的聪明才智,其实应该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她若愿意说,宋惊鸿会耐心听,可她若不想说,宋惊鸿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尽可能地纵容这个小徒弟。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骆青离感到很自在,也觉得能够拜得这样一位师父,确实是她的造化。 既然骆青离选择不去,那么飘渺峰就多出了一个名额。 本来内门就都在为了这些名额互相争抢,一百个看着多,分配下来,各峰其实也没占多少,那些元婴修士的弟子和血缘后辈,凡是修为适当者必然在列,其余的便都在金丹真人门下挑选。 作为南诏上三宗之一,玉蟾宗的金丹修士数量也不少,每一峰都超过了十数,如此分配下来,基本上每一位金丹真人门下只能有一到两名弟子前往药王城。 杨盼儿很不幸地没有分到这个名额。 她今年十九岁,炼气八层,修为适当,实力也不错,还懂阵法,可她还有个炼气大圆满的师兄,综合实力确实比她强,又是玉堂真人的族中晚辈,师父自然先紧着师兄,也就轮不到她头上了。 杨盼儿没法怪师父,也没法怪师兄,但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错失此次机缘,她还是内心极度不服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玉堂真人后来过来安慰了她一通,又给了她一颗驻颜丹作为补偿。 女修大多爱美,但除了修练特别快、寿元冗长之人能够维持自身年轻美貌外,绝大多数女修随着年龄增长,都会不可避免地老去,这就导致女修需要服用定颜丹来维持容貌。 定颜丹并不算少见,一般药堂里都能买得到,但一颗定颜丹只能维持十年容颜,且往后再服用,效果还会一次比一次差,但在定颜丹的基础上,又有一种更高阶的丹药驻颜丹,服用过后,可永久停驻容颜,这才是真正让女修趋之若鹜的丹药。 可炼制驻颜丹有一味寒心玉露十分难得,是以驻颜丹在药堂中是绝对看不到的,一般也只有在拍卖场上会出现。 杨盼儿看到驻颜丹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喜,再加上师父的宽慰,心中郁气也慢慢消了不少。 本来这事到这里就算是完了,可没过两天玉堂真人又告诉她,飘渺峰多出来了一个名额,玉堂真人就给她争取上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杨盼儿连忙问师父是怎么回事,玉堂真人感慨道:“说起来也真是巧了,惊鸿师叔家的那位这两日正在闭关进阶,刚刚好到了紧要关头出不来,这一名额可不就空出来了?” 杨盼儿闻言垂着眸子沉默了许久。 原来是从这位骆师叔手里头露出来的。 想想也是,飘渺峰的师兄师姐们,她闭着眼睛都能数得过来,玉堂真人又是金丹后期,刨去上面几位师伯,自己师父本来合该能分到两个名额的,这样的话,她和师兄就都能去了。 可惊鸿师祖这不是前两年收了一个弟子吗,有了这位一位师叔抢资源,分给底下人的份,可不就得少了吗? 想到这里,杨盼儿咬着牙又气又恨。 她进玉蟾宗也有快十年了,几年前有一次在侧峰练剑的时候,惊鸿师祖恰好路过,夸赞指点了她几句,杨盼儿激动地好几天都没有平静下来,飘渺峰所有内门弟子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这让杨盼儿感到十分满足受用。 她可是元婴真君看好的人! 可后来,惊鸿师叔居然收弟子了,若是个资质绝佳的,她或许还不会这么不服气,可骆青离偏偏只是个五灵根! 玉堂真人也说过,这位骆师叔的灵根纯度是比较高的,而且她既然能够闯过无垠雪境,心性毅力也必是极佳,若不是当初惊鸿真君突然到访,他也是想过要收了这名弟子的。 杨盼儿听后简直不可思议,根本没想过骆青离甚至差点成了自己师妹。 可成师妹也总比成师叔强啊! 这么高高在上的惊鸿师祖,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人呢? 杨盼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够释怀,哪怕这两年骆青离的修为已经赶上她了,她也只认为对方是纯粹靠丹药吃出来的,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甚至就连这次的药王城之行,也险些被骆青离抢去。 不过幸好,该是她的,终究都是她的。 杨盼儿冷笑连连,又觉得心中憋了两年的一口恶气忽然间散了,志得意满地跟随着大部队去了药王城。 这一年的药王城极为热闹,南诏九大宗门带着自家的精英弟子齐聚一堂,等着试练塔开启,试练塔的入塔玉牌早已不是普通散修能够买得起的了。 这个数千年前还是对散修免费开放的试炼之地,如今已经成了散修盟最重要的敛财来源,而这一次散修盟更是从南诏九宗这里赚得盆满钵满。 九大宗门,各有一位元婴修士到场,玉蟾宗此次来的依旧是伏冀真君,散修盟的弘致散人依次朝着几位真君打过招呼。 试练塔再次亮起明亮光辉后,各门派弟子以及散修盟选出的百名炼气修士一并鱼贯而入。 药王城的大广场上空铺展了一面硕大的水镜,水镜上分了上千个小格,让人能清楚看到塔内发生之事。 大广场附近有许多修士都在围观,此时坊市的一座酒楼之上,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男子正在和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修对面饮酒。 青年一身白衣,手摇一把折扇,眉眼飞扬,洒脱随行,端的是恣意风流。 听到大广场处传来的嘈杂人声,青年轻声嘟囔道:“这些人啊,还真以为那里是三年就能进一次的吗?要真这么好进,上回我就不会连隐灵珠都碎了还没混进去……” 这青年便是三年多前试图混进秘地,结果反被禁制隔绝在外的陆珩。 对面中年修士置若罔闻,继续喝酒,陆珩扇子轻轻一放,也倒了杯灵酒尝了尝,顿时满面嫌弃地皱起眉,“我说叔啊,你是铁匠当久了,改不过来了?现在都开始喝这种劣质的寒酒了吗?” 对面的人抬了抬眼皮,若是骆青离在这里,必能认出这位是大曲城百炼居的燕扒皮。 燕晁哼了声,不在意地继续喝酒,淡淡道:“你的任务都已经失败了,赶紧哪来的滚回哪里去,成天闲的在外面瞎转悠,老子看见你就烦。” 陆珩嘴角直抽,每次见面都要被赶一次,他到底是有多遭这位二叔嫌? “我也想回去啊,就是怕回去后师父要打断我的腿……”陆珩嘿嘿直笑,“叔啊,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吧,有您在,也好给我撑撑腰壮壮胆啊!” 燕晁看着他嗤笑,“老子就没见你小子有怕的时候。” 陆珩沉默片刻,原本的嬉皮笑脸收起,轻轻叹气:“师叔啊,您别嫌我啰嗦,师父他嘴上不说,其实还挺担心您的,您的隐疾他老人家一直在想办法,到底是怕哪一天,您突然失去理智,把从前的事都给忘了。” 燕晁手微微一顿,看了看陆珩,见他目露关切,摇摇头道:“别瞎想了,我这几年压着修为,修身养性,都没有再发过病,再说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回去带句话,就说需要我燕无极的时候,我随叫随到,往常便当没我这个人吧。” “……” 陆珩抿唇久久不语,燕晁叫来店小二,又要了许多坛酒,拍了拍桌子道:“什么也别说了,今儿个不醉不归!” 陆珩摇摇头,抓了一坛子酒与之对饮。 …… 九大宗门的药王城一行最终只维持了寥寥数日,所有进入试练塔的一众修士,都在水镜的监测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有机会再入药王遗府,自然,他们也都没有任何收获。 当最后一人从试练塔九层中被传送出来时,九大宗门的元婴真君脸色都不太好看。 伏冀真君心中却有种果然如此之感,上回试练塔中的修士之所以能够进秘地,还是与迷瘴林毒泉下那个禁制有关。 在此前,伏冀真君也去原来毒泉的那个位置看过,甚至挖地三尺都没有把那个禁制挖出来,大约是转移了。 药王的阵法造诣非凡,见识匪浅,远在他之上,伏冀真君是自叹不如的。 有几个元婴真君已经找上了弘致散人算账,弘致散人淡淡道:“本座一早便已说过,不能保证能够再进遗府,你们偏偏不信,非要花大价钱把人塞进来,本座还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纷纷一噎,此前弘致散人确实这么说过,但他们不是以为那是推辞吗? 再说了,上三宗都这么干了,他们其余六宗难不成还要落下吗,总不能肉都是上三宗的吃,中三宗下三宗就只能喝肉汤吧? 于是一个个不信邪地,每一宗都要抢上一百个名额。 谁知道这回是真的血本无归呢! 药王城的试练塔再如何精妙,也只是一座给炼气修士历练的试练塔罢了,难不成还值得他们花这么高价格送弟子进来吗? 毫无疑问,他们这是被散修盟摆了一道。 一众元婴修士面沉如水,可真要算账,却揪不出错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一个散修盟,好,好得很!” “弘致老儿,多行不义必自毙!” “药王何等英明,可惜了,他设下的散修盟早晚得毁在这一代!” “……” 抛下诸如此类的言论,众元婴修士带着自家弟子纷纷回到门派。 弘致散人立在药王城的大广场上,一众散修盟修士默然无声,就连旁观者也都沉默着不敢妄言。 众人仰面望向屹立不倒的药王石像,药王慈悲温和的目光,始终如一地俯视着众生。 玉蟾宗吹雪谷内,骆青离已经闭关了一段时间。 当初这片竹屋落下,只设置了最简单的聚灵阵和神识隔绝阵法,只能保证她修炼时灵气的充足,以及保护她的些许隐私。 不过自从学习阵法以后,她就自己在洞府外自行布置了几个阵法,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法阵,对宋惊鸿这种修为的就完全没有任何用途,但用来拦一栏筑基期修士还是没问题的,至少阵法落成以后,丁香等人就再也没有来她面前晃悠过。 四周的五行灵气朝着她聚拢,被她分成大小不一的数股,同时吸入体内,又沿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于丹田之下,这些灵气通过纯度不一的五行灵根吸收之后,竟以等量的份额汇入丹田。 丹田内灵气越积越多,渐渐地丹田内壁开始承受不住压力,一股疼痛蔓延开,随着咔擦一声,丹田的体积再次扩大,更多的灵气被吸入体内,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气旋。 数日之后,骆青离睁开眼,长吐一口浊气。 已经炼气九层了。 这两年她一直修练的都是主丹田,第二丹田则稍稍放了放,她打算等到主丹田筑基,识海强度有了质的飞跃,而自己又得到木牌之后,再将第二丹田重新修练起来,那时的识海震荡和走火入魔的风险,就能够在可控范围之内了。 进阶之后,骆青离感觉一身清爽,走出了房门,随后看到师父留下的传讯符,让她出关后去沁雪宫一趟。 宋惊鸿招她来到跟前,把住她的腕脉探了探,微微点头,“灵力凝实,根基牢固,不错。” 骆青离弯眉微笑,宋惊鸿轻咳一声道:“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次去药王城的上千修士众,没有一个是进入药王遗府的。” 骆青离点点头,这个结果她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