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坐仙谷中添新坟
轰！ 地面剧烈震颤，山体上簌簌落下碎石，上方有大道境强者全力轰击灵脉禁止，要冲杀下来。 “孩子，你已获得师祖道缘，该知足了，赶快走吧，去找你师姐他们。”沐清风死志已决，准备殉道山门，能在生命最后时刻见证一位出色弟子的蜕变，他由衷感到欣慰。 “师伯，和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杜牧扶起沐清风，语气诚挚的说道。 沐清风微笑摇头，道：“我不能离开，我会坚守这里，直到最后一刻。孩子，你是好样的，枯木师兄没有看错人。”沐清风握着杜牧双手，面目慈祥，语气低沉道：“孩子啊，师伯想求你一件事情。” 杜牧心里隐隐作痛，知道沐清风这是交代后事了，噙着泪道：“师伯请讲。” 沐清风道：“师伯们知道，你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以前是，以后必定也是，所以我们从不担心你吃亏，但是，火儿他们不同，他们太单纯了，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残酷。所以，师伯想请你，帮帮他们。” “师伯放心，我会的。”杜牧不用交代，也会这么做的，连忙一口答应。 沐清风道：“师伯希望，将来你行走这方天地的时候，头上能顶着剑华宗的名头，让世人不至于遗忘，这世上曾经还有剑华宗这么个小门小派，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让杜牧走在明处，吸引外间视线，而唐火儿走在暗处，养晦韬光，默默积蓄力量，这也算对爱徒变相的一种保护吧。 “师伯放心，世人不会忘记剑华宗的。”这是杜牧对沐清风对宗门的承诺。 沐清风交代完毕，不再遗憾，满意地摸了摸少年脑袋，脚步坚定地朝外面走去。 杜牧挣扎良久，终于放弃了强行带走他的打算，剑华宗应该是最好的归宿吧，枯木师伯他们，不正是这么选择的么，少年心中不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轰隆！ 地动山摇，山体崩塌，无数巨石震碎落下，堵死地下山体空间。 杜牧念头微动，离开地下，来到地面。 血泊之中，陆人远一息尚存，见到杜牧，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张口无声，遥遥探出一只手，想要最后一次摩挲小师弟面颊，最后无力的垂下。 杜牧发现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摇摇欲坠，几乎栽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哇哇痛哭！ “师……兄……” 双膝并用，跪爬到陆人远身边，将师兄头部抱在怀里，锥心泣血，凄声惨嚎。 陆人远，杜牧在剑华宗最亲近之人，也可以说是当世最亲的亲人，从小便对他关怀备至，悉心照顾，没有这位师兄，便没有疯狗的今时今日，他的恩情，甚至重于元师兄的救命之恩，比天高，比海深。 陡然见到陆人远的尸身，心口好像被重重击了一锤，撕心裂肺，痛如刀割。 “师兄，我错了……师兄，我不该啊……师兄啊，我没有保护好你啊……你醒来啊，你醒来骂我啊，醒来打我啊，以后，我一定听好好你话，一定好好修炼，不偷奸耍滑……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师兄，我求求你，你说句话啊……” 少年紧紧抱住师兄，头部紧贴着师兄面颊，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不愿他离开自己。 陆人远寂然无声。 剑华宗上方，回响着少年歇斯底里的悲嚎。 “那里还有余孽，大伙宰了他。” 少年悲痛的哭嚎，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纷纷叫嚷着冲了过来。 杜牧泪眼模糊，抱起陆人远，踉踉跄跄地朝后山走去，对眼前之敌视若无睹。 大剑门弟子奔近，大剑齐出，一起招呼向心神具碎的少年。 杜牧回头怒吼：“不要打扰我们，滚。” 一吼震碎大剑门弟子，跌跌撞撞地，沿着那熟悉的山道，走进了坐仙谷，一路走一路喃喃自语。 “师兄，我们去后山，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说说话，师弟我有很多事要对你讲呢。” “师兄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小师弟，刚刚进入洞玄了，他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你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呜——” “还有一个秘密，我谁都告诉，我就只告诉你一人，你最疼爱的小师弟，可是上了千骄榜呢，你夸奖我啊，就想以前那样，对我说，小肚子，好样的，你是我们九组的骄傲……呜呜呜呜……” 少年一路哭着，将这几年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诉说给陆人远听。 那个亲和的师兄，就像睡着了一样，脸上带着笑容，也许是听见了杜牧的心声，笑容才会这样满足的吧。 坐仙谷，是杜牧幼时修行的地方，这里曾留下他无数的足迹。 连续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洒落常人几百倍汗水，经历上千次生死，就是在这里，他成功凝聚出第一颗气旋，踏上修行之路。 杜牧跪在一座新坟前，怔怔出神，无声地留着泪。 那里，似乎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他微笑。 “我可不是什么仙长，我只是照顾内门弟子起居的普通弟子，我叫陆人远。” “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等好了就帮把手。” “别叫大哥，门里不兴这个。我入门比你早，叫我师兄吧。” “仙人？我可不是。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指望，能突破脱谷期就不错了。” 往事，一幕幕，白云苍狗一样，在他眼前一一晃过。 师兄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修炼到脱谷期七重，想要做个内门弟子，可是直到死，他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都是我这个师弟的错啊，连师兄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没帮他达成，——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帮他实现了。 剑华宗，是我的家，这里有我割舍不掉的过去。坐仙谷是我修行的起点，这里留下了我太多的 印记。 师兄，你就好好沉睡在这里吧，让过去的我，一直陪伴着你。现在，师弟要去做该的事情了。 杜牧用力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磕了九个响头，个个碰地有声。 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座用他撒过汗水泪水血水的泥土培就的新坟，毅然，转身，离开。 坐仙谷，坐化的不是仙，而是修行路上的一个普通人，他的名字叫——陆人远。 新坟没有墓碑，睡在这里的那个人，少年永远都不可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