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大巫相柳
金鳌岛其实并不是一座岛，而是一具沉浮在海中的鳌尸。 这具鳌尸极其庞大，像蓬莱岛这样的仙山在它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女娲娘娘就是斩了这只鳌的四足才将天地重新撑了起来。 说起这只鳌，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玄龟。 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作为龟类的老祖宗，玄龟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北海沉睡。 因为这一点嗜好，它成功的避开了龙凤初劫，眼见连巫妖大战也马上就能安然无恙的度过去了。 可惜这时候祸从天降，天塌了。 有句老话叫做“天塌了个高的去顶”，不巧，光顾着长身体的玄龟成了那个顶天的大高个。 圣人们掐指一算，说这是天意。 于是女娲便飞到北海斩了它的四足，立在了天地四极。 正在为寻找道场而苦恼的通天教主见了那巨大鳌尸，捋须一笑，就它了。 从此，这世间从此便多了一个金鳌岛。 不过通天教主居住的碧游宫只是占了金鳌岛很小的一部分地方，鳌尸上绝大多数的地方，都被他用来放置各种仙山洞府了。 显然，比起拿半截不周山炼制番天印的元始天尊，教主更会过日子。 这也难怪，盛名累人，截教号称万仙来朝，即便真正称得上仙的弟子未必够数，但比起其他教派，日常开支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从这点来说，通天教主可以说是诸圣当中最具管理天赋的一位了。 奎牛早在三清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就跟在教主身边了，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这些洪荒往事。 罗刹公主虽然对截教有些了解，但像这样的秘闻还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道：“那只玄龟岂不是太过可怜了些~” 奎牛笑笑：“倒也未必……” 玄龟的命运看似很惨，但其实也不尽于此。 它的体格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大到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化形的可能，道行困顿在大罗巅峰再也无法进步。 但没了肉身的桎梏，借助撑天的庞大功德，它轻易就突破到了准圣境界。甚至还福至心灵的立下天道誓言，成了地位尊贵的北极圣兽。 天道虽然不公，但终究还是讲究因果的。 这一点，连通天教主自然也不能例外。 金鳌岛成了截教的道场之后，他便是将玄龟留在北海的一个后人收为了自己的徒弟，这就是后来的龟灵圣母。 奎牛饶有兴趣的说着龟灵圣母是如何从一个胖丫头成长为俏丽仙女的奋斗史，浑然没有发现那小人儿眼底闪过的一缕精光。 良久，就听这罗刹公主笑道：“上仙将婆陀铃收下吧，到时候送给龟灵圣母，她一定会喜欢的。” “这，这不好吧……”奎牛忽然有些结巴起来，挠着头不知所措。 罗刹公主眨了眨眼睛：“小女子现在这种情况，非得无法使用法宝，而且留着还会招来祸端……只是婆陀铃不过是件后天法宝，上仙不会嫌弃吧？” “哪里，虽是后天宝物，但却别致的很，”奎牛憨笑，“可惜教主有令，不能下山替你报仇。” 罗刹公主摇了摇头道：“因果循环，可能这就是小女子命里注定的劫数，上仙若是有心，倒不如不如送我去幽冥转世轮回……” 奎牛眼睛一亮，嗡声道：“刚好我有族人在幽冥当差，这便送你过去。” 罗刹公主大喜，在虚空中盈盈一拜，“那便有劳上仙了。” 奎牛憨笑一声，右臂挥动，将婆陀铃和罗刹残魂笼于袖中，往幽冥而去。 这时候的幽冥世界尚未有十殿阎王坐镇，连地府也只是刚刚才有了一个雏形，管理十分松散，以奎牛的身份，进入其中自然是十分容易。 很快，他便是将罗刹公主的残魂托付给了一个相熟的牛头鬼差。 “保重。”奎牛一脸诚恳的看着罗刹公主。 罗刹公主发自内心的笑了笑，“上仙，记得将婆陀铃送给龟灵圣母哦~”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叫做龟灵的女子。 摇了摇头，在那牛头鬼差的带领下，她如愿来到了六道轮回的通道之前。 那是一处巨大的六色通道，仿佛有人用手拨弄一般，六种色彩各异的玄光不断的环绕成了一个巨大的斑斓漩涡。 罗刹公主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差点就被迷失了心神。她如今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弱到根本就没有办法准确的投身在修罗道中。 在这期间，她亲眼看到一个想要投身人道的灵魂被旋涡卷入了畜生道。 虽然此时还没有喝孟婆汤这种程序，但那强大的轮回旋涡还是会在众生转世的时候形成一个简单的轮回封印。 只要不能投身修罗道，她便没有把握在下一世轮回结束前恢复足够的修为，那样一来，她便再也无法觉醒这一世的记忆，要继续沉沦在这无穷无尽的轮回当中，直到磨灭全部的自我。 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事实，森冷的幽冥气息在她的襦裙上凝结出来万千水晶般的珠滴，在色彩斑斓的轮回通道前熠熠生辉。 良久之后，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默默的转身离开，往鬼修云集的酆都城而去。 仙分五类，天、地、人、神、鬼，许多不甘心轮回转世的修行者都会选择修炼鬼道，其中有一类凶恶的女鬼，又被称之为罗刹女。 …… 另一边，萧晗虽然被那虎魄魔刀的刀魄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有玉佩护体，整个人被砸在雪坑当中的时候其实并无大碍。 不过还不等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脚下便是生出一股吸力，“滋——”的一声响起，一层寒冰便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他给冰封了。 很快，“滋、滋、滋”的声音响起，萧晗运转体内的太阳真火，将这层寒冰融化，“怎么回事？” 深坑中狂风扑面，冰雪纷扬，仿佛地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一样。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系统的声音传来。 话音才落，“喀嚓”的脆响便是传来。 萧晗只觉身子一沉，脚下的冰雪迅速裂开，冰壑中雪流汹涌，混杂着万千巨石喧嚣奔腾，从四面八方撞击过来。 心中巨震，当即运转玄功，双足真气宛如火焰推舞，腾身而起。 与此同时，一声隐隐的咆哮传入耳中。 萧晗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便是见到那塌陷的雪流中闪烁着九道凶恶的目光，一头体型庞大，身如龙兽怪物时隐时现。 “那是什么！？” 想到方才若是反应慢了一步，恐怕已经入了这怪物的腹部，就是一阵的遍体森寒，冷汗涔涔遍背。 念及至此，骨翼又是一扇，再次飞出老远。 不过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该死，怎么是她！” 见到急速奔行过来的舍脂，萧晗根本就来不及出言阻止，眼见对方就要被崩塌的冰雪吞没，他终于咬了咬牙，翅膀一扇，飞了过去。 “轰！” 便在这时，舍脂脚下突然一空，地上冰岩蓦地坍塌开一个巨大的裂缝。惊叫声中，已经直坠下去。 萧晗再次加速，险之又险的抓住了对方的皓腕。 舍脂微微一震，两人手拉着手急速掉落，无数冰石白雪汹汹压下，眼前倏地一片黑暗，想来是被随后冲落的冰石封堵凝结。 “咕咚！”一声，两个人已经掉入了一处寒冷彻骨的涡流当中。 舍脂及时祭出了幽冥生死棋，一道红白交替的玄光暂时将两人护住。 “你怎么跑过来了？”萧晗忍不住皱眉，若不是为了救她，自己现在恐怕已经逃离出去了。 舍脂苦笑一声：“我本来是想要救你的，没想到反倒是连累了你！” 萧晗张了张嘴，心里一热，责怪的话也不好再说。 舍脂又看了眼四周光怪陆离的水流，张嘴吐出了一颗蓝色的珠子递给了萧晗：“这枚避水珠你含着……” 萧晗有些发愣，看着那珠子上泛着光泽的口水。 舍脂脸一红，连忙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拭了几下，“很干净的，我这是无垢仙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萧晗一时有些摸不清这女子的心思，斟酌良久，又道：“给了我，你怎么办？” “放心，我这里还有一枚。”舍脂笑着从身上又掏出一颗珠子。 萧晗有些傻眼，好一阵挣扎，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思接过了舍脂从口中吐出来的那颗珠子。 舍脂见他有些发懵，笑道：“把珠子含在嘴里，就能在水里自在行动了。”说着，示意了他一下，将那枚新的避水珠含在了嘴里，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萧晗偷偷的跟系统确认了一下，发现那珠子上没被下毒，这才吞了下去。 “你把它吞了？”舍脂忍不住道。 萧晗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刚才说的是含在口中。 “呃，先不说这个，你小心一点，这下面有个怪物！” 正说着，一对灯笼似的眼睛已经出现在了玄光之外。 萧晗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全貌，失声叫道：“九头虫？” 舍脂却是目光一缩，喜不自禁的抓着萧晗的胳膊笑道：“传说中是真的，共工的精血果然在这里！那不是什么九头虫，是祖巫共工身边的相柳！” 系统这时也道：“的确是相柳，古籍中又将之称为相繇，九首蛇身，食于九土。不过看起来应该已经溟灭了灵智，只有最基本的本能！” 太古时代的相柳可是共工部落的大巫，实力堪比大罗金仙，可惜后来伤了神智，如今看样子似乎已经退化成了凶兽一般的存在。 此时，这相柳凶兽被幽冥生死棋的玄光吸引，终于发现了躲在里面的两人，几个脑袋开始轮流的撞击起来。 巫族的强大就在于肉身，相柳虽然溟灭了神智，但肉身力量几乎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很快，幽冥生死棋的防御便是岌岌可危了起来。 萧晗见到舍脂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头怪物，忍不住提醒道：“先别急着高兴，想要从这头相柳身下逃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还有你吗，你会保护我的，对吧？”五彩缤纷的水光照在她的脸上，焕发出一层柔和而又妖艳的光彩，美得夺人心魄。 萧晗愣在那里，看的一阵失神。 不过想到之前那个罗刹公主的手段，他又忍不住有些警觉，努力使自己不受对方一颦一笑的影响，笑道：“当然，我一定会帮助公主得到那滴共工精血的！” 舍脂忽然面色一白，她虽然有时候表现的没心没肺，但其实并不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晗不置可否，淡然道：“我杀了罗刹公主，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还有，帝释天为什么没有跟来，还是他就隐藏在这附近？” 舍脂咬着嘴唇，“我对罗刹已经仁至义尽，你杀她那是你的事情！至于帝释天，他为什么要跟来，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你们都那样想我……”说道委屈之处，忍不住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萧晗有些头大，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她？ 可惜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人心，系统并没有读心术。 萧晗自然不会相信不久前还对自己吆五喝六的修罗公主，这么快就对自己芳心暗许。 或许随便换上一个修罗公主，这种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谁他遇到的这个舍脂公主一早就对人族古籍中记载的那些爱情满怀期待，偏偏那帝释天苦心营造出来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几乎全被他给抢了风头，无形中已经成了那个逐渐真实起来的白马王子。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那么简单，或许连舍脂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所以，面对萧晗的提防和猜疑，她能够回应的只是委屈的哭啼。 幽冥生死棋的防御原本就是濒临崩溃，眼见舍脂哭的忘我，萧晗终于忍不住上前安慰起来。 不过这方面他实在没什么经验，几句话下来，对方反而是哭的更凶。 “不用你来可怜我~”舍脂将萧晗推开，头顶上方便是传来咔擦一声，幽冥生死棋的防御终于随着她的心神晃动而彻底崩塌。 萧晗一个机灵，“小心！” 话音未落，顶上巨浪狂卷，那相柳的巨舌竟是兜头猛拍而下。 萧晗将舍脂扑倒，后背便是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不及多想，一个鲤鱼翻身，抱着还未回过神来的舍脂朝着远处游去。 相柳的九个头颅不断的从暗中突袭出来，好几次萧晗都是擦着对方的獠牙划过，舍脂被他护在怀里，反倒是安稳无恙。 “你，你没事吧~”舍脂眼中还带着一些泪光，不过见到萧晗浑身鲜血淋漓，终于忍不住关切起来。 “放心，死不了。”咧嘴一笑，萧晗奋力反手一招虚空大手印，气浪鼓舞，借助反撞之力再次避开相柳的一道攻击。 不过与此同时，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周围的恶浊腥气越来越浓，象是从下方倒涌而出，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