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

    石灰依旧在发光，很微弱，但却足够叶青看清前路。

    可叶青的手却不像是他的手了。

    叶青的手上全是褶皱，甚至还覆盖着一层黑斑。

    叶青对这种手很熟悉，以前村子里的老人几乎都是这样一双手。

    这是穷苦人家里老年人的象征，劳累了大半辈子，临到垂暮时自然不会再有年轻时那样的细嫩。

    但叶青却不同，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怕以前的遭遇让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但他的身体还是个少年，他不应该拥有这样一双手才是。

    叶青颤抖着双手，他开始害怕了起来，喘息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向自己的头发抓去。

    “唰”叶青的双手像是什么也没有抓到一样，顺着发丝滑了下来。

    叶青紧盯着双手滑下来的东西，。

    指尖的微光照亮了双手，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是他抓到的东西太过脆弱了，连阻拦他的双手一下都做不到。

    叶青的手上全是银色的毛发，和之前他看到的银发一样，只是更干枯了一些。

    “啊”

    叶青尖叫一声，声音有些低沉。

    他跌坐在地上，双手不断地向他的头发抓去，但随之而来的只是越来越多的银发落在手上。

    就这样不知抓了多久，叶青双手上的头发不再增多，或者说他的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银发几乎将他的双手，衣服，甚至周围的地面都覆盖完了。

    叶青愣在了原地，双手颤抖着在他的脸上摸索，不出意外，叶青的脸上满是皱纹，甚至有些坑碰。

    叶青有些颤抖，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如今连走一步都如此艰难。

    这哪里是环境的原因，他在这片环境已经待了不知多久了，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已经快老死了啊。

    叶青瘫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老了过去。

    他望着眼前的道路，道路很长，哪怕他走了这么久也还没有走到路的尽头。

    “呵”

    叶青自嘲地笑了一声，苍老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他确信自己现在确实是变成了一个迟暮老者。

    他很愤怒，他明明是应该要来接受传承的，此时却连传承的门都没有见到，便快要老死在这样一片黑暗之中。

    他不甘心，他还没有见到妹妹，明明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却连妹妹的消息都不曾知道，便又要离去。

    他想要怒吼，但年迈的躯壳却连支持他吼叫的力气都做不到。

    叶青像是泄了气一样，他瘫倒在地上，抬头望着眼前的漆黑一片，他太绝望了，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小青儿，记住，无论你遇见什么，只要往前就好。”

    不知为何，叶青的眼里又出现了顾生生的身影，叶青流露出一丝苦笑，他如今都快要老死了，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再往前走。

    叶青静静地倒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的双手捏成了拳头，指尖的微光逐渐隐退。

    但叶青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些，年迈的身躯仿佛可以再一次行动。

    叶青艰难地站起了身，强烈的求胜欲终于还是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不，不会，我现在只是老了，我还没有死，我至少还活着，还可以走动。”

    叶青一步一步地迈出，在大荒的时候，他连挖骨取肉的痛苦都忍了下来，如今不过是老了而已，他承受得住，他必须要走出去，哪怕是为了幼小的妹妹，他也要活下去。

    叶青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身体愈发的虚弱。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他的眼前几乎是一片混沌，连短暂的回光返照都已经消散。

    他如今仅仅是靠着意志力在走，他的身体机能早已支持不住他的行动了。

    “滋滋”

    一声细小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叶青从混沌中转醒，看向脚边。

    一个硕大的石块就在他的面前，他的眼前终于再一次出现了那块石碑。

    和之前的一样，石碑依旧朴实地立在那里，上面刻画着那个模糊的人影。

    不同的是，碑后却多了一座坟，这座坟似乎很久没人打理了，坟上还有些青苔附着。

    叶青嘴角裂开了笑容，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寻到了坟墓。

    虽然不清楚这是真实还是幻觉，但如今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叶青佝偻着身子，艰难地矫正了下自己年迈的躯壳，虽然他如今连站着都有些勉强，他还是很认真地向那座孤坟跪了下去，叩首。

    随着叶青的叩首，他的身体终于完全崩溃，苍老的双手无力地垂下，眼前的光影彻底消失，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叶青苦笑，脑袋紧紧地贴在地面，到最后他还是没能走出去。

    “果然是奢望吗？”

    叶青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幼小的身影，瘫倒在了地面，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