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孙悟空
有人说人穷志短，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究竟是因为没有钱才使人没有远大志向，还是有钱的人才会有远大志向，各有各的说法。 可英龙觉得，有没有志向，不在于贫富，而在于见识和智慧，说到更深一层，是有没有骨气。 可以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一定要有骨气。 英龙的家境不算富裕，经济条件在当时只能算中等。 因为抚养了四个孩子，虽然英南和米兰两人都有工资，但因为花费了大量精力来抚养他们，所以经济上一直不太宽裕，生活过得马马虎虎。 一直到英龙读高中的时候，家里才买了一台彩电，在此之前只有黑白电视机，甚至英龙高中毕业时家里还没有一台冰箱。 因为生活的清苦，英龙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他不喜欢把钱花在不需要的地方，至于大把地花钱请客，购买很贵的东西，在他看来是不允许的。 他知道金钱的价值，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每个孩子都需要竞争仅有的一点资源，没有可以让他随意挥霍的条件，能把不多的零花钱积攒起来是英龙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从打小起，只要家里给了零花钱，英龙就会藏在床垫底下，一点点地积攒着，期望有一天能买自己喜欢的小东西或是连环画满足心愿。 儿时能够拿着几元小零钱跑到书店挑选几本连环画就是英龙最喜欢的事情了。似乎当他把手里攥着的零花钱交到店员手中时，而那个店员在书的尾页用力盖上一个蓝色的图章后，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仪式感，好像完成了一个祈祷以久的愿望一般，感到无比的欣慰。 而那些食品店柜台中摆放的零食，虽然充满了诱惑，但他却不愿多花一分钱去购买这些鲜香可口的零食，用来满足他的食欲。 尽管那时小小的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消费欲望，但有时留恋在食品店的柜台前，他还是会忍不住掏出零花钱买上一包口香糖或是一小袋橄榄细细品尝。 在学校门口那些做糖画或是捏面人的小摊前，小英龙总是充满好奇地看上十分钟后，才会掏出几毛钱买上一个糖画或面人满足压抑不住的欣喜之情。 尽管现在英龙已经是一个青年人了，手上也积攒了不少父母给的生活费，但是考虑暂时还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并且也没有合适的兼职，所以尽量压抑一切消费欲望，连吃食堂都按普通的消费水平来打饭菜，一般也就一荤一素外加一个白米饭。 他只要把肚子吃饱了就行，至于非要吃得可口那还谈不上。 诗薇的家里也不算富足有余，父母都是国企员工，日子过得也还算勉强。 因为诗薇读书勤奋，所以家里愿意供她读完大学。 她是武汉人，来滨城读书也是因为母亲原来在滨城生活过，听说这里气候好，夏天没有武汉那么炎热，而且滨城大学也是邻近省份有名的学校，所以就考取了这所大学。 在这里，她很迷恋大学的樱花园，觉得这是学校最大一个亮点。虽 然校长认为本校的图书馆才是省内大学中数一数二的文化设施，但大部分同学都认为樱花园才是该校最让人迷恋的景观。 诗薇家里究竟每个月交给她多少生活费，从来没向英龙透露过。英龙很是好奇，可诗薇就是闭口不谈。 他担心诗薇吃得不好，想邀诗薇一起合伙吃饭，但诗薇坚决不肯。她告诉英龙，经常在一起吃饭如果被同学看见了，会很难堪。 假如被老师知道的话，他们会挨批评的，那样今后就不好在一起了。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什么，她都没说。 诗薇也和英龙谈起过她家乡的情况，说起过母亲曾经在滨城生活过几年，后来跟外公到了武汉，认识了现在的父亲，后来就有了她。 小时候诗薇家里过得比较清苦，但一直满足她的爱好，并且鼓励帮助她。 所以后来她选择了最喜爱的中文专业，这很适合她的爱好。 诗薇对糖画和捏面人很感兴趣，以前在家乡都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玩意儿。 她小时候喜欢看捏面人的手艺人在街头巷尾表演绝活，一个个《西游记》里的人物在装扮朴素的外乡人手里，用揉好的彩色糯米粉，捏上三两下，就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孙猴子猪八戒还有沙和尚。 这让她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年幼的诗薇却舍不得花钱买上一个神通广大的孙悟空。 直到过生日的时候，父亲满足了她的小愿望，在公园边的小摊上，让手艺人当场捏了一个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买来送给小诗薇。 小诗薇生日那天得到了孙悟空面人，高兴了一整天。 当她把孙悟空插在床头足足喜欢了一个星期，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个面人竟在大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可恶的老鼠啃了一半，让小诗薇伤心了好几天，最后才恋恋不舍把剩下一半的面人放进一个盒子里，从此收藏起来，再也没有打开。 母亲看到小诗薇伤心的样子，让爸爸再去买了一个送她，可是小诗薇却一直不肯，坚持说她不想再要第二个孙悟空，因为孙悟空只有一个就可以了，最该做的就是把家里的老鼠赶出去。 后来她的爸爸妈妈想了很多办法驱赶老鼠，虽然花了很大力气，但老鼠就像可恶的蟑螂一样，去了又来。 尽管家里的老鼠数量已经为数不多，但偶尔还能看到它们一闪而过的影子。 诗薇从此明白为什么要除“四害”了。因为只要有“四害”滋生的土壤，就会有“害虫”出现，凭生给大家带来一些烦恼和忧愁。 孙悟空面人在诗薇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读中学后，她在街头巷尾只要看到捏面人的小摊，就会有一群孩子聚集在周围，她也会饶有兴趣地凑上去欣赏一番，回味儿时未了的心愿。 有时诗薇会买上一个孙猴子带回家，但是放的时间久了，尽管没有可恶的老鼠来咬，但是不久就会落上一层灰尘，让活灵活现的孙悟空变了颜色，没有往日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 她也渐渐明白，尽管回忆里有些东西弥足珍贵，时常使人惆怅不已，但多年以后再去重新体验的时候，难免会令人失望，以至没有了记忆中那种鲜活的形象和灵气。 所以保存在记忆中的人和事，在当时是那样令人不舍，然而十数年后再去追寻，却不再是原来的味道，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显得不再光鲜亮丽。 并非它们不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时间让它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味道。 但是在人们的记忆中，它仍然处于保鲜期，尽管时间已经流逝了许多年。 人生的酸甜苦辣为这些回忆中的片段，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回味，使人们在回头去追寻一些事情的时候，正是留在记忆里那些未可满足的愿望和未曾实现的诺言，让他们欲求不满。 可是一但在生活中再去体验一番的时候，又会觉得不过如此，甚至还会认为当初的想法不太现实。 所以，诗薇对未来抱着良好愿望的同时，也想在当下把握真实的自己，尊重自己的愿望和主张。 她不愿太压抑自己的想法而把回忆留给将来，等到今后在回忆中再去体味。 对英龙，她想好好把握，不愿只是把他留给回忆，就像面人孙悟空一样。 英龙对诗薇的想法清楚却也不是全都明白，诗薇不会跟他讲得太多，英龙只能去细细体会，从诗薇的话语中探寻她的真实想法。 但是俩人对于珍惜当下的看法是一致的，生命本来就很短暂，如果总是选择放弃而把感情留给回忆，那么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回忆中寻找那些触动心弦的东西了。 现实中的很多事情，总是枯燥乏味而又乱成一团，但是在这砾石滩上那些点点滴滴让人触动的记忆，只要细心发现，乐于弯腰拾起，不乏能在这点滴之中发现一些闪烁着光彩的东西。 对于生活的理解，英龙与诗薇常会聊上一些想法。 他们说不出深奥的见解，但是懂得珍惜，这本是对生活理解，却是他们的共同之处。 他们不需要过得多么奢华，只要脚踏实地珍惜一切，这是最理智的想法。 不仅诗薇认为如此，英龙亦是如此。 他们为在这小城之中，能够相遇，并且有着相似的想法而感到欣慰。 当英龙问起诗薇以前的事情，诗薇总是不愿说得太多，可英龙却很好奇，所以他总是想引起诗薇的兴趣，让她多说一点。 但诗薇觉得过去不过是回忆罢了，说太多了也不过是过去，想要回到从前是不太可能的。 英龙不甘心，他很想了解更多关于诗薇的事情，但是诗薇不愿说起那些东西，英龙总觉得有点遗憾，当他见到诗薇有些矜持的神情时，便将话题吞了回去。 诗薇也曾问起英龙的过去，英龙不像诗薇那般，他很乐意说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当他说到自己儿时的事情时，却是欲言又止，不愿谈起小时候的生活，即使说，也只是说他在滨城的过去。 毕竟在回到滨城之前的经历，在他心中只是一段不愿揭开面纱的过往，他宁愿埋在心里不被别人知道，让这段往事渐渐蒙上一层尘埃。 不得而知，诗薇对他的过往很感兴趣，但英龙只想说那些他愿意提起的事情，总想隐瞒一些过去，这让诗薇有点疑惑不解。 有些回忆在英龙心中，甚至是一个伤痕，他不想别人揭开，宁愿被盖上一层面纱，也不愿展示在别人面前，至于在诗薇面前，他就更不愿意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