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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八七 真神仙假神仙

    现今是王极境修行者的萧燕,能够完全催动新月弯刀上的力量。

    在赵玉洁神色大变的时候,她已经升起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这份快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赵玉洁紧随而至的一拳,竟然有王极境后期的威力!

    如瀑如练的刀气与比山峰还要巍峨的拳芒碰在一起,将空气震得轰鸣不止,腾起百丈的真气云团中,刀气顺势切下,将拳芒寸寸切碎,直至落在赵玉洁身前!

    残余的刀气击中赵玉洁的护体真气,后者犹如被棍棒击飞的皮球,口吐鲜血猛然滑退,眨眼便去了数百丈。

    这一刀之后,萧燕与赵玉洁都是眼神大变。

    前者是没有想到,赵玉洁竟然已成王极境后期!乾符六年,她在代州城外救下赵玉洁的时候,对方不过是一个御气境初期的修行者!

    十余年间,从御气境初期跨越到了王极境后期,这样的修为进益速度,让萧燕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无法置信、难以接受。

    这般修为提升速度,普天之下也没两个!

    也正因为赵玉洁已是王极境后期,所以这一刀才没能要了她的命,仅仅只是将其击伤而已。

    萧燕作为草原霸主天元部族的贤公主,借用的又是千年未出的雄主天元可汗的力量,竟然没能瞬杀赵玉洁这个齐朝底层出身的平民——这种情况,萧燕如何接受得了?

    气机跌落不少的赵玉洁,咬牙盯着手持弯刀、衣袍猎猎形如神人的萧燕,双眸之中饱含不甘与愤恨,汹涌的戾气浓如近乎实质的火焰。

    想她十多年拼搏,日夜不停未有片刻懈怠的苦修钻营,凭着非凡天赋、极佳气运与不俗心性,好不容易成就了王极境后期,本以为终于拨云见日可以大展拳脚君临天下,不料避过了天下第一人的天元可汗,却被区区萧燕所伤。

    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这叫她如何能够不恨?

    赵玉洁的恨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是转瞬而逝。

    因为萧燕不曾有片刻停顿,在她身形堪堪稳住之时,已经劈出了第二刀!

    刀气瞬息临面,赵玉洁不禁瞳孔放大,这一刀她很难避过,也很难抵挡,若是再度被击中,非死即残!

    绝望之际,赵玉洁眼前的刀气侧翼,忽然有一柱金芒一穿而过,刀气一阵摇晃闪烁,旋即就如破碎的泡沫般四散炸开,在半空绽放出绚烂的真气烟花。

    赵玉洁大喜过望。

    及时出手的人,是手持传国玉玺的宋治。

    在场的王极境修行者中,也只有借助传国玉玺的宋治,能够抵御萧燕斩出的刀气。

    “陛下......”赵玉洁还未来得及高兴,一颗心便又开始下沉,他看到侧旁不远处的宋治面色苍白,托着玉玺的手微微颤抖。

    显然,挡下萧燕这一刀,宋治也颇为吃力。

    他或许还能挡第二刀、第三刀,但绝对挡不住第四刀、第五刀!

    赵玉洁禁不住胆战心惊,差些没忍住转身就跑,趁机脱离战场,走得远远的。

    她已经暴露了王极境后期的修为,宋治不可能不心存芥蒂,事后问起她不好解释,而一旦处理得不妥当,两人的关系就会出现裂痕,若是失去宋治的全心支持,赵玉洁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够继续在大齐呼风唤雨。

    但她扼住了这个念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未必到了最后一刻。

    眼见宋治出现在赵玉洁身旁,萧燕眸中杀气更甚,就像看到猎物主动送上门的饿狼,有将宋治跟赵玉洁一网打尽的冲动。

    但她却没有斩出第三刀。

    她只是俯瞰着宋治与赵玉洁,冷声讥讽:“宋治,你可知道,你身边的这个贵妃,昔日曾是我的鹰犬,为我做了不少事,甚至她到徐明朗身边为妾,都是我一手安排,这么一个残花败柳,你还把她当宝贝护着,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听了这话,宋治脸上肌肉一阵抽搐。

    但他并未去看赵玉洁,反而乜斜着萧燕道:“败军之将,也敢搬弄唇舌,真是不知所谓!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束手就擒,朕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大军所到之处,必让你等片甲不留!”

    临阵之际,他没道理被萧燕牵着鼻子走。

    萧燕冷笑不迭:“大言不惭,你若是真有这本事,就来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两人俱是浑身杀气,看起来都恨不得吃了对方,但偏偏只是斗嘴,没有谁主动出击。

    对宋治而言,他是没把战胜萧燕。刚刚那两刀威势不凡,让他回忆起了当日在汴梁城面对元木真时的感受,再来几刀,他跟赵玉洁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萧燕来说,她同样也是没把握战胜宋治与赵玉洁。

    她手中的新月弯刀,虽然附上了元木真的修为气机,杀伤力惊骇绝伦,看似比宋治手中的传国玉玺还厉害,但毕竟是元木真临时炼制的,不可能在各方面都强过传国玉玺。

    眼下,萧燕能斩出的刀数已经不多。

    她没把握在耗尽元木真留于弯刀上的气机之前,杀掉宋治跟赵玉洁。

    而传国玉玺就没有这些限制,只要它还在宋治手里,但凡宋治还有真气催动,就可以一直使用。

    要是萧燕耗尽了弯刀上的气机,却没能击杀宋治与赵玉洁,那么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反过来让她坠入深渊!

    元木真给她留下这柄弯刀,所要应对的强力威胁,本就是宋治手中的传国玉玺,可谁曾想,现在场中多了一个王极境后期的赵玉洁!

    萧燕不继续出手,还能借助新月弯刀威胁宋治跟赵玉洁,让他俩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如若底牌用尽,敌人却没死,胜负转瞬就会改变。

    彼此的力量相差不多,局面一下子陷入僵持。

    ......

    郓州。

    赵宁依然是鹤氅方巾,在临湖的轩室里读书,一如既往的清闲自在,而离开了几日的扈红练,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

    扈红练如今也是王极境修行者,郓州距离汴梁不是很远,她往返一趟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正好帮赵宁看着杨柳城战场,并及时传递各种消息。

    “公子,杨柳城大战已经开启,双方水师鏖战三日不分胜负,陛下跟赵玉洁两人,也跟萧燕交过手......”

    将丫鬟打发出去,在茶釜前跪坐的扈红练,说到这里卖起了关子,掩嘴轻笑道:“公子不妨猜猜是个什么结果。”

    赵宁手不释卷,眉头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道:“能是什么结果?平手。”

    扈红练呀的一声:“公子如何得知?”

    赵宁翻着书页道:“若不是平手,你还能这般气定神闲,没有情绪波动?”

    扈红练刚开始有些泄气,转眼又坐直了腰身,忙不迭地问:“公子也没有情绪起伏,莫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公子是如何料到的?”

    赵宁瞄了扈红练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你猜猜看。”

    扈红练没有任何犹疑,凝神认真思量片刻,很快就有了答案:

    “公子一定是知道,元木真这回在去晋阳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毕竟他之前败给过公子等人,也在汴梁见识过传国玉玺,如果他要防备自己万一失手,像之前那样无法再现身作战的情况,就得让萧燕有战胜传国玉玺的能力。

    “皇朝北上的三路大军中,虽然左路有河东军配合,战力最强,但面对察拉罕的严防死守,短期难以建功,所以萧燕的主要防备对象,必然是中路军跟右路军,亲临卫州理所应当,而中路军率先开始作战,正好撞在了萧燕的刀尖上!

    “这样一来,原本可以战胜陛下的萧燕,因为有赵玉洁这个王极境后期在,就只能打个平手!”

    一口气说完这些,扈红练自己都有些得意,笑得妩媚妖娆,邀功般地对赵宁道:“不知奴家说得对不对?”

    不等赵宁回答,她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

    “公子回了郓州,一直深居简出,显得对战事不上心不在乎,其实就是知道,中路军的战局会僵持,会打很长时间,而且赵玉洁必定难以建功!”

    赵宁放下书册,不动声色:“说完了?”

    扈红练期待的问:“奴家说得对吗?”

    赵宁摇摇头:“全错了。”

    扈红练张圆了红唇。

    赵宁动动手指,示意对方上茶,等润好了嗓子,这才不紧不慢道:

    “在我原本的计划里,战力最强的郓州军,是渡河之战的主力,为此我还做了许多准备,调集了不少力量,但这都不包括如何应付萧燕。

    “没想到陛下这回铁了心不打算让我建功,宁愿相信赵玉洁跟那些藩镇军的战力。什么配合中路军作战,不过是把我们晾在这里而已。

    “元木真给了萧燕那么强的依仗,我压根儿没想到,从答案反推分析过程,做事后诸葛亮,这谁都可以,但我不是神仙,事先如何能够面面都料到?”

    说到这,赵宁叹息一声,显得很是惆怅:

    “陛下重用赵玉洁不用郓州军,萧燕又有媲美陛下跟赵玉洁的战力,最后导致双方斗到一起形成僵持之局,这都是意外,是巧合,是命运啊!”

    扈红练:“......”

    听完赵宁的讲述,她觉得阳光都不明媚了,树芽都不新鲜了,花草也不美丽了,一切都索然无味。

    好半响,扈红练才从失望中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问:“事已至此,公子有什么打算?”

    赵宁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茶水,从小案后站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而后负手走到湖边,摇着头无奈道:“事已至此,我能怎么办?”

    就在扈红练以为赵宁是真的没什么办法,没什么事要干的时候,忽然听到后者接着道:

    “身为皇朝第一将门赵氏的子弟,我当然是只能奋力作战,为大齐的黎民百姓江山社稷,再立一个大大的军功了。”

    扈红练:“......”

    她很快眼前一亮:“公子要出战了?”

    赵宁没回答。

    扈红练随之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

    她的心思顿时活泛、热切起来。

    这成功渡河进入河北的军功,终究还是要落在公子身上?若是如此,公子在天下齐人心中的地位,跟真的神仙还有多大区别?

    望着赵宁挺拔颀长的背影,扈红练忽然一阵失神,心有所感。

    刚刚赵宁说他什么都没料到的那些话,到底是赵宁的真心话,还是只是说出来给旁人给朝廷给天下人听的?

    她那番被赵宁判定为“全错”的分析,是不是其实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