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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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月早早就起床收拾自己,挑了漂亮的衣服,化了个精致的妆,掩盖自己休息不好的憔悴脸色,然后坐在客厅里和王雪芽说话,等权少腾。 没有想到,最先等到的人是董珊。 她带了个中年保姆,拎了一兜子菜,看到着装整齐的池月,微微一惊。 “这是要出去?” 池月愣了愣,把她们让进屋,捋了捋头发,“是的。有点事。” 去医院见乔东阳这个事,是她私下拜托的权少腾,池月不想为他惹事。哪怕是董珊,她也不能告诉。董珊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多问,招呼保姆过来,给她们介绍,说她们住在申城这段时间,这位姓李的保姆,会来照顾她们的生活。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安静,所以,李妈不会住在这里,做完卫生做好饭,她就会离开,你们不用拘束吧。” 董珊是个能体恤晚辈的长辈,在这个关键时候,她能面面相觑的照顾到两个姑娘的情绪,是个七巧玲珑的人儿。池月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心里寻思着,等乔东阳出来,她得好好跟他说,消除他们母子间的误会。 董珊没有待多久,说会儿话,坐了坐,说还有事,起身走了。 她前脚一走,池月后腿就接到权少腾的电话。 昨晚池月给权少腾发过位置,他此刻就等在小区外面。 “快点出来,五分钟,别让我等。” “收到。” 这个权队身上有些毛病,与池月最初认识的乔东阳很相似,需要别人无条件去迎合他的时间安排和处世原则,要不然,他大爷就老大不爽。 她当初可以和乔东阳对着干,但是对权少腾,一分这样的心思都不敢有。 “小乌鸦,我走了。你中午自己吃饭。” 池月拎着包,颠颠下楼,走出小区大门左右看了看,就听到汽车鸣笛声。 她侧头一看,权少腾开了一辆骚包的轿跑停在路边,戴了一个墨镜遮了半边俊脸,一脸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 “好的。”池月踩着小高跟,飞快跑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刚系上安全带,就看到董珊开着车从旁边过去。 董珊的车窗没有合上,看着她,眉心蹙了下,随即微微一笑,点头离开。 池月:“……” 她来不及跟董珊说话,当然,更不合适解释。 “坐好了啊!”权少腾在某些方面,并不是细心的人,他半眼没注意池月,一脚油门踩下去,轿跑像箭一样冲了出去,超过董珊的汽车,头也不回。 池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董珊心里肯定会有些想法。 唉!顾不上了。 她关好车窗,“权队,你那边的案子……没有进展吗?” 权少腾懒洋洋的勾唇,一张俊脸上满是嫌弃,“这是你该过问的事吗?” 池月瘪了瘪嘴,“不好意思。关心则乱。” 权少腾哼声,“进展是有的。但是不能告诉你。” 好吧。 和这个人聊天好心累。 池月决定闭嘴,一切等到见到乔东阳再说。 不料,权少腾却突然开了他的“尊口”,语意不详的问:“在认识乔东阳前,你认识姓乔的人吗?” 姓乔的,池月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搜索着,摇头,“没有什么印象。” “乔瑞安呢?”权少腾继续追问。 池月再次摇头,“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乔老太太的生日宴会上。”她说到这里,眼睛一亮,盯住权少腾的目光里充满了希望,“是不是查出他什么问题来了?乔大伯和乔瑞安这事,我认为很不简单。” 权少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怎么个不简单法?” 池月脸色微暗。 她不是警察,有些事情和感受,只是凭着某种潜意识的感觉,“他们做了一个局。目标就是乔东阳的继承权,是乔家的家产。说不定,从乔爷爷留下遗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权少腾笑了,“池小姐,破案不能靠猜测,更不能随便张口就说,人家会告你诬蔑。你有证据吗?” “……没有。” 她闭嘴。 突然又有点不服气。 “不是你问我的?我不能欺骗警察吧?如实陈述自己的想法,也是配合调查的一种方式。” 反问有效。权少腾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好有道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 池月原以为是权少腾准备一个人偷偷带她去见乔东阳,但是到了医院才发现。丁一凡和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警官等在楼下,他们带了些办公用品,背着电脑包,根本就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池月有点慌,“权队?你们来是为了?” “查案。” “那我?” “协助。” “……哦。” 协助什么呢?她想。 上楼的电梯里,她一脸镇定,但内心惶惶。 几个警察都不说话,一脸严肃冷漠,池月站在中间觉得自己像个犯罪嫌疑人。 “权队……” “没事的。”权少腾难得心情好,给她解释一句,眉目间满是笑意,“你不来协助,怎么可能见到乔东阳?以家属的名义吗?” 家属当然是不行的。 侦查起诉阶段,家属见不到犯罪嫌疑人。 只有案件证人的身份,协助警方办案才可能走入乔东阳所在的病房。 池月松口气。 “还是权队想得周到。” 权少腾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 走廊上有两个便衣,他们警惕地看了池月一眼,叫了声权队。 权少腾点点头,指了指病房,“醒了没有?” 对方点头。 权少腾笑着问:“今天还作不作了?” 那两个便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少爷脾气很大。这工作我快干不下去了。作死人。” 池月:“……” 乔东阳作吗? 在她的印象中,好像是……有点。因为身边有“专业克作”的侯助理,样样都能顺着他的心,可能大家并不觉得他难以伺候。到了这里,侯助理不在,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臭脾气,就全出来了。 他是病人。 警察看着他就头痛。 权少腾了解的一笑,目光里流露出同情,“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叫你们来交接。” 警察小哥像是松口气,“好的。那权队,你们忙。有事招呼一声。” “明白。”权少腾朝他比了个手势,推开病房。 人还没进去,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 “滚吧,别来烦我。有什么事,找我的律师去说。” 枕头掉落脚边,权少腾差点笑出声来。 “乔老板,脾气真是不小。” 他慢慢弯腰把枕头捡起来,反手递给进门的池月,“要不咱们走吧,他不想见我们……”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隔着空气乔东阳都能嗅出来。看到池月,他凝重的脸色一缓,把看见权少腾的不悦都压了下去,朝池月帅气的扬扬眉,笑开,“你怎么来了?” 池月看到他,心里有些酸。 乔东阳是个优雅讲究的男人,可是身体的伤病,让他不得不卧床治疗,这对他的精气神有些影响,病服穿在身上,绷带和夹板未拆,脸色看上去苍白如纸。 偏偏他一直看着她笑。 温暖的,轻松的, 就好像刚刚那个冲人家发火的人,不是他一样。 “愣着干什么?过来!”乔东阳拍拍自己身边的床,勾勾唇笑,“难不成你要我过来牵你?” 池月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慢慢走近他,“你好些没有?瘦了好多。” “哪有啊。小伙子长得贼精神,瘦什么瘦?”乔东阳半阖着眼,给池月一个带电的媚眼,一如既往深邃漆黑的眼,带着笑,就像那张照片中的他一样,阳光帅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医院里,他过得很好,至少没有受到不好的对待。 “就是太烦了。不能下床。”乔东阳叹气。“天天给我看些没营养的肥皂剧打发时间。” “……”池月看他像个孩子似的抱怨,有点想笑。 可是权少腾却是忍不住瞪眼,“有肥皂剧看不错了,这算是格外优待。依我说,你这家伙,就该让你无聊到死,天天睡床上,看天花板发呆……” “机器人还没拿到手吧?”乔东阳打蛇打七寸,向来不嘴软,“权队不要奔放得太早。” “嗯,有时候看肥皂剧也是可以培养情操的,你再忍忍吧。”权少腾对高科技产品和一些先进设备都有着迷之热爱,对定制机器人的渴望胜过对女人,所以,哪怕乔东阳不给他好脸色,他也不介意。而且,话风转得巨快。 然而, 乔东阳很介意。 “你可以消失一会儿吗?”他看着权少腾,握了握池月的手,“我想和我女人单独说会儿话。权队,行个方便!” “呵!”权少腾差点被他气得笑起来,“乔先生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他能把池月带过来,让他们见面,虽然找的是正当理由,但还是担风险,哪可能让他们单独见面呢? 池月听他这样说,眸子一暗,反握住乔东阳的手,“咱们不要为难权队了。他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不用回避他。” “不能不回避他啊。”乔东阳叹息。 “嗯?”池月不解地看着他。 “难道我想跟你亲热亲热,也让他在这儿看着?” “……” 权少腾皱皱眉,“狗子。你这名字真没取错,我看你就是个狗东西……”他不仅不回避,还拉了椅子,大剌剌坐在乔东阳的病床边,招呼丁一凡。 “老丁,开始准备吧。” 今天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冯大军彭勇一案,还没有了结,现在乔东阳又惹上事儿,他们找了相关部门协调,原本是想把案子接过去的,没有想到,中途受到阻碍,申城方面明确表示,乔家的案子和朱青案,与重案正在调查的案子不相干,分开审理比较好。 最主要的是,重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案子的相关。 今天他们来,就是以查案的名义,来询问乔东阳案情的。 当然,不是冯大军和彭勇案的细节,那个乔东阳已经说过无数次,没有新的证据,用不着再录口供。他们想知道的是——乔瑞安和乔东阳的恩怨。 池月的疑心,重案当然也会有。 哪怕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放过一丝合理推论。 查是肯定要查的,然而,权少腾和池月都没有想到,乔东阳会断然拒绝。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是为了点小事,几句龃龉,发生冲突。我那时年轻气盛,看不惯乔瑞安一副假正经的傻逼样子,就揍他了。” 权少腾和丁一凡交换个眼神。 丁一凡问:“什么样的小事?” 乔东阳垂下眼皮,“事过多年,忘了。” 丁一凡:“乔先生,我希望你能再想想。细节越多越好。我们是想帮你。” 乔东阳倚在床头,懒洋洋的,“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当时,也没当回事儿,就是想揍他。” 丁一凡目色微沉,“你是用什么东西弄瞎他眼睛的?” 乔东阳:“花瓶。” 丁一凡:“说清楚一点。” 乔东阳吸口气,余光瞄了池月一眼,似乎很不愿意浪费时间反复说这些没用的事,“我们争吵,冲突。我顺手抄起一个花瓶就砸在他脑袋上,花瓶砸破了,他冲过来要打我,我为了还击,就着破碎的花瓶朝他刺去。他踩到碎玻璃片儿滑倒,眼睛刚好扎在玻璃上……就这样。” 众人静静听着。 池月皱了皱眉头,深深望他一眼。 乔东阳却不看她,只是凝视着丁一凡。 “听说那家伙的傻病,突然治好了?” 丁一凡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他当时眼睛就坏了吗?” “不知道。” “出血了吗?” 乔东阳脸色平静,“血流如注。” 丁一凡看他没有半分同情心的样子,皱皱眉,问出了所有人心里共同的疑惑,“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他是你堂哥……在他已经受伤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要推他下楼?” “我没有推他下楼。”乔东阳哼一声,似笑非笑,“我只是又上去踹了他两脚,这厮吓住,自己摔下去的。” 踢了两脚和推下楼梯,听上去性质没有那么恶劣,可是道理不还是一样吗? 正常人在这个情况下会怎么做? 叫人,报警,打120?得多恨才会再补两脚? 权少腾笃定地问:“你对你堂哥,毫无同情心?” 乔东阳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对自己的犯罪行为进行遮掩,而是用不屑甚至嫌弃的语气说:“我为什么要同情他?他活该的。” 这语气不是一般的憎恶。 哪怕事过多年,乔瑞安已经瞎了一只眼,乔东阳似乎仍未解恨。 池月看他这样,那一口卡在喉咙口的气,落不下去。 但她没有开口打断他们。 只听权少腾又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看不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权少腾说得斩钉截铁,“你们动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乔东阳云淡风轻的笑着,摆明了不在意乔瑞安这个案子,“难道权队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就没有遇到过几个单纯想揍的傻叉?” “没有。”权少腾难得的严肃,“我揍的,都是该揍的人。” “一样。我也是。” “乔东阳。”权少腾直呼其名,双眼盯住他幽幽的眼,“你不要不把乔瑞安的案子当回事。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如果不肯配合我们,申城警方马上就会申请正式逮捕你。你有故意伤害罪在身,对朱青的行为将很难构成正当防卫。说你防卫过当都是轻的……到时候,数罪并罚,你是想把牢底坐穿?” “唉!” 乔东阳突然一叹。 他很真诚的看着权少腾,唇角挂着笑。 “年轻人,我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难道你希望我编故事欺骗警察?” 权少腾一时被他噎住。 乔东阳哼声,手指轻轻叩着床,“我完全可以编一个人设更为丰富的故事,为自己开脱……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我看不惯那小子,争执起来,就动了手。当然,我没有想过要把他眼睛弄瞎,更没有想过他会那么不经摔,几级楼道滚下去,就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