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硝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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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对视一眼,脸上俱是笑意。 乔东阳带着池月慢步向直升机的舷梯。 六架直升机都是大型机,六的数量代表了中国人传统的“六六大顺”,外观被刷成了喜庆的颜色,配上吉祥的图案,其中领头的一辆更是豪华大气,格外华丽,如若披了一身凤冠霞帔,直升机主驾和副驶穿着特定的制服,礼仪周到地候在舱门。 众人仰头, 视线集于一点。 池月挽着乔东阳的手,进入机舱。 原本另外的五架直升机是给伴娘伴郎准备的。今天凌晨,临时取消了这个仪程——因为王雪芽和郑西元不在。孟佳仪几个伴娘和池月的想法一样,一致认为觉得缺失了王雪芽的伴娘团队是不完整的。尽管两人曾经为了第一伴娘的位置差点打起来。 “准备、出发啦!” 礼花绽放! 这是一个空中盛礼, 从直升机飘落的花瓣在整个天地间飞舞、盘旋。 看不到黄沙,只有漫天的落花。 幽幽静静,飘飘散散,带着沁人的芳香。 天空高远湛蓝,这一幕,美若人间仙境。 这样的盛况很远地方的老百姓也能看到。许多人自发走出房间,站到沙丘,看向航天城的方向,感受这一份与众不同的喜悦和热闹。 人们都在大声称赞“美”、“壕”、“震撼”、池月却在直升机里被颠得胃气上翻。 乔东阳扶住她,问主驾:“什么情况?” “他们说这叫颠机!”副驾回过头,笑吟吟地替主驾说了。 “颠机?” 池月有点崩溃。 副驾说:“和民间的颠轿,差不多吧。现在咱不兴坐花轿了不是?这坐上了直升机,不也得颠一颠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池月扶住乔东阳的胳膊,哀怨地望他一眼。 瘪瘪嘴,不说话。 洁白的婚纱衬得她的脸,雪一样白。 乔东阳心疼得不行,“别颠了。好好开。” 此时,直升机正在围绕航天城盘旋,一圈又一圈。在这架主直升机的后面,还有五驾排成了阵型直升机,他们有节奏地向地面投掷着花瓣儿,将婚礼的欢乐气氛引爆到了极点。航天城的观星台上站满了来宾,他们透过特殊材质的玻璃罩看着漫天的花瓣,指指点点,笑逐颜开。 航天城面积很大。 池月不知道盘旋了几圈。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盘旋几圈。 放眼一望,鲜花的花瓣儿迷人眼睛,整个天地间除了花瓣似乎别无他物。 “太奢侈了。”池月啧声一叹:“花族也是够倒霉的!和人族多大仇多大怨啦?不管遇上什么喜事、丧事,生、老、病、死,统统都要拿它们开刀。” 乔东阳:“……” “这得用多少花啊!”池月还在感慨,“心疼。花妈妈该哭了——” “池小姐。”乔东阳捏了捏她的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你有时间学黛玉惜花,不如关心关心你老公?” 池月偏过头:“你怎么了?” 乔东阳努了努嘴,“你压到我了。” 胳膊。 在池月侧身看花的时候,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受伤的胳膊上。 “不好意思,我忘了。”对视一眼,池月眉梢稍动,“你的伤,很没有存在感。” “早知道我把纱布扎在西服外面,让你看不见。” 两人安安静静地聊天,没有更多的喜悦,反到像是为了完成某种必须要完成的仪式。池月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担心王雪芽,还是天底下所有的婚礼都是如此无聊,更多的像是在表演,吃力还受累…… “你说,结婚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吗?我怎么感觉,是为别人结的婚?” “你真是个奇葩新娘。”得知她的想法,乔东阳无奈叹息一声。 “不过,我也这样觉得。”他接着补充,望了望蓝天下的花瓣雨:“咱们在这天上一圈一圈的傻转,就像是耍猴儿的艺人在表演给人家看呢。到底是愉悦别人,还是愉悦我们自己?” 池月想了想:“这么说,这个婚礼,你并不愉悦?” “我愉悦的只是婚礼本身。”乔东阳求生欲很强,“愉悦的只是娶到你这件事,而不包括……在天上转圈圈,做猴儿。” 唉! 同感。 池月无聊地倚着椅背上,哼唱。 “爱的魔力转圈圈……” 地上的人,并不能体会天上的人煎熬的感受,漫天的花瓣足够振奋他们的观赏欲望。 “我这一辈子参加的婚礼用到的鲜花,可能都没有今天多。” “我就想看看,这几架直升机到底能吞吐多少花瓣……” “他们是有规律投掷的,并不是同时,节奏掌握得很好,你没发现吗?我看还可以飞很久。” “……唉!好羡慕啊。想嫁人了!” 人们三三两两围坐,议论纷纷。 也有小孩子不怕日头,跑到外面去捡花瓣。 婚宴上十分热闹。 池忠勇带着儿子坐在席上,并没有人上前和他们寒暄。一部分人是因为不认识,一部分人是认识也不敢上前和他招呼。乔家对付他们的态度很明显,没有直接撵人已经不错了,他妄想当现成的老丈人,压根儿不可能。 没有人愿意为了他得罪乔家。 池忠勇坐着冷板凳,哪怕主动上前找人讲话,得到的无非是一句尴尬的“你好”,有些人甚至对他的问好视而不见。 “太过分了。”池月的姑妈是个嘴碎的女人,本以为今天来了,他们是女家的直属亲戚,怎么着也能得几分薄面,哪知道得到的全是冷眼。 她义愤填膺,“就没见过这么背祖忘宗的东西,瞧把他们给得意的,尤其是那个于凤,你看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得意的不行,我呸!不就是卖了个好价钱吗?得意什么得意!” 她说得小声,池忠勇却听见了。 自尊心被打压到极点,他有点受不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黑,可是没讲话。 “爸爸,刚才我听到有人问二姐,你是不是她的爸爸。二姐说不是,她爸爸早就死了。”小儿子池兵火上浇油,煽风点火,表达自己的不满,“咱们今天就不该来自取其辱,他们就没把咱们当自家人。”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 “为了参加她的婚礼,咱们还特地去买新衣服,不就是怕丢她的人吗?可到好,在人眼里,咱们就是摇着尾巴来讨饭的乞丐……不,比讨饭的乞丐都不如,她把我们当狗!” “别说了!”池忠勇怒了。 他打断池兵,瞪他一眼,“她再怎么扑腾,还是我闺女,是你姐姐。哼!想甩掉老子,没门!” 池兵不屑地撇嘴巴,“你怕是想多了。你想从他们身上拔毛?我看比杀了他们都难。” 池忠勇黑着脸,不吱声。 欢乐的婚宴大厅里,只有那一处死气沉沉。 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快看!直升机怎么了?” 众人看过去,“刚才不是在颠机撒花瓣吗?” “这不是颠啊?这像是出事了?” 人群里,有人惊叫一声,冲了出去。 接着,人群一窝蜂地往外涌。 ~ 直升机里,池月紧紧挽住乔东阳,也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 飞行高度突然拔高,在冲入云层时,机身剧烈的颠簸起来,在一声巨大的轰鸣里,机舱发出咯吱咯吱地嚣叫,整个机身都在摇摆和打转,机械发出刺耳又恐惧的摩擦声,似乎随时可能在空中散架解体,然后坠入黄沙—— “怎么回事?”乔东阳神色微厉,站起来冲了过去。 直升机主驾被他一吼,整个儿呆住了,死死按在仪表盘上。 “我在检查,我检查看看。” 乔东阳看他一眼,目光冷冷的,唇角扬起一丝笑,“你不怕死?” 主驾一愣,“乔先生?” “一个直升机的专业驾驶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我……”直升机主驾猛地吞咽了唾沫,汗水开始从戴着安全头盔的额际滑落下来,“好像是左发故障,液压也有点问题……” “那你关停右发,打反手轮?”乔东阳恶狠狠地扳开他,一个拳头揍过去,主驾头盔被打他得歪在一边,猛地捂住脸,叫声“乔先生”,跌坐在地。 乔东阳:“池月,制住他!” 这时池月已经站起,不需他说,已然默契地抢步过去。听得他冷沉的吩咐,池月冷静地说:“明白,这人交给我!” 主驾没有挣扎,瞪大双眼为自己辩解着,任由池月反剪双手,眼睁睁看乔东阳自己上前操纵直升机。 他吓了一跳,大声喊道:“乔先生,不能乱动!” 副驾也被乔东阳的举动吓住,“乔先生,让我来操作吧?” 乔东阳怒吼:“滚一边去!” 副驾耳膜一震,还想申辩,又听乔东阳冷声补充:“池月,看住他!” 池月:“好的。放心!” 一个女人怎么看得住两个男人? 池月不多说,飞快地将婚纱的拖地裙摆撕开,将反剪双手的主驾驶员双手缚住,一脚踢倒在地上,踩住。然后盯住副驾,冷冷地说:“我相信你跟他不是一伙的,但是生死关头,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要不然,咱们就准备同归于尽吧!” 副驾吓得面色灰白,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满是惊恐。 “可是乔先生……他……怎么会……” 怎么会操纵直升机? 他不信任乔东阳。 乔东阳也不解释,抿着唇不说话,正在做紧张的故障处理和修复。 池月看一眼他的后脑勺,“相信他。” 副驾驶:“……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吗?我是专业的,你们要相信我……” 他试图为了自己的性命做最后的努力,因为这时直升机的颠簸明显比刚才更剧烈了,嘈杂声也十分的重,随时都像要解体。 他大吼着,希望池月能听得进去。 然而,池月无视他。 “对不起,你是嫌弃人,有专业也没用。” “……我不是。你们要相信我。”副驾吓得一张脸都开始扭曲变形了。 池月依旧很淡定,“乔东阳做技术出身的,飞船他都会开,莫要说飞机。” 这牛比吹得——副驾看她一眼,看乔东阳去拉总距杆,又吓一跳,伸手就要去帮忙,“乔先生……” “告诉你不要动!”池月冲上去,一脚踢过去。 “哎哟!” 副驾一声痛呼,被池月拽了过来。 “不要打扰他操作,好吗?我再次警告你,你再这样不听劝,我就不客气了。” 副驾捂着被踢的胳膊,大声吼叫:“你知不知道,绝大部分直升机出事故都不是因为机身故障,而是人为处置不当?这事是不能开玩笑的池小姐。” 池月:“我觉得你更像个玩笑。” “……” “如果你这么有专业精神,刚才主驾乱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制止?我看你们两个都是一伙的,杀人凶手!” “我不是没来得及吗?”副驾眼神闪躲,不敢说自己刚才注意力不集中。 池月哼声,主驾却呻吟着扭过头,大声怒吼着胀红了脸,“我不是想使坏……我刚才那会儿,只是判断和操作失误!而且,我只是尝试一下,马上就会修正……” “别吵!”乔东阳突然大吼,“不想死的就给我闭嘴!” 机舱内突然安静。 哦不! 还有折磨耳膜的轰鸣声,一直,一直在! 在它的伴随下,直升机像一只巨大的,不安的,受伤的鸟儿,在空中摇摆着,好像随时会俯冲入地,机毁人亡。 —— 地面上,乱成一团。 “快!报警,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来不及吧?” “医务室的医生呢?快点做准备吧!” “直升机是不是要掉下来?” “啊!” 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这时飞机至少倾斜了90度,池月从机舱往下一看,也吓得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乔东阳!” 叫他的名字是条件反射。 飞机这样夸张的颠簸和倾斜,她认为出事的几率已经大于了安全着陆的几率,要在这样的机位下安全着陆,和在钢丝上耍杂技差不多,对飞行技术的要求很高—— 而乔东阳,真的可以吗? 恐惧感支配着她缺氧的大脑,空白了片刻,池月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的说出下一句话。 “我们可能都活不成了。” 乔东阳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眶泛红、热烈,神情却像一只要准备征服猎物的狼,“把你的婚纱拉好。我一定会带你平安落地。” 池月:“……大概咱们这是世界上最艰难的婚礼了吧?” 乔东阳:“很刺激。” 他话音刚落,直升机的无线通讯器里就传来嘀嘀的电流声。 权少腾的声音响起:“呼叫乔东阳!呼叫乔东阳!” 乔东阳全神贯注,“说!” 权少腾:“现在什么情况,暴徒制住了吗?直升机有没有得到控制?” “有。” “好的,我马上就到。” 乔东阳哼一声,“等你赶到怕是没肉吃了。” 权少腾:“我已经到航天城了。” 顿了一下,他不高兴地说:“本来你也是请我来喝汤的。” 池月:“……” 乔东阳:“……” 这个人是真的不知凶险? 现在是讨厌吃肉还是喝汤的问题吗? 乔东阳:“你现在是不是该做点别的?” 权少腾:“地面已经进入紧急救援状态,你只要不赤条条地摔下来,应该问题不大。” “我c……”乔东阳忍住爆粗,“我不跟你计较。就这样。” 他掐断。 直升机的状态并没有得到好转, 一直在不稳和持续的颠簸徐徐降落。 池月听了乔东阳和权少腾的对话,冷静了不少,在仔细收拾她的婚纱。 可不能像权少腾说的——赤条条从空中摔下去。 她今天的婚纱造型原是有些性丨感的。 这一阵又打又踢的折腾,都呈半走光状态了。 刚才着急没注意,乔东阳提醒,她赶紧整理着装,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猛一掉头,厉色瞪向副驾,“看什么看,闭上眼睛!” “……”生死关头,副驾哪会有这些心思? 他只是想知道乔东阳怎么脱险。 “乔先生……桨距杆未压到底,这会儿风大……” “呵呵!”乔东阳冷笑,“这不是你们动的手脚吗?” “不信我就算了。”副驾想了想,“我有妻有子,不想死。” 乔东阳不看他,“抓稳了,准备降落!” 砰的一声,左侧有什么东西碎了,池月没法转头,只觉耳边轰鸣声更大,风也灌了进来,天翻地覆间,一束刺目的阳光直直射入她的眼中,眼前一黑,朦朦胧胧地什么都看不到。 她慌忙闭上眼。 “300米!” “150米!” “50……”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四周突然归于平静,安静得出奇。 烈日还在天顶,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清新的花香味儿。 池月尝试着慢慢地睁眼,发现直升机已经倾斜着落在地面,四周围满了人,但是没有人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发呆—— “月月!”池雁第一个哭喊着朝直升机扑过来。 姐姐的哭声,将池月从真实的惊险迷茫中拉了回来。 她长吁一口气,将狼狈的身子拔离卡住的坐椅,走过去看乔东阳。 “你没事吧?” 乔东阳眼皮动了动,看着她,不说话。 “乔东阳?”池月吓住了,想拉他起来。 这时,舱门打开,警察、医生、还有于凤池雁侯助理等人全部往这边挤。 “让让,救人!”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大家乱成一团。 乔东阳突然撑着座椅,慢慢站了起来,“都别动我!”说到这里,他长长松口气,活动一下胳膊腿儿,满意地说:“等会儿再救我,婚礼还没有完呢,哪有被人抬出去的新郎?” 众人:“……” 呆滞。 池月又惊又喜地抱住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怎么了,傻瓜?”乔东阳拍拍她的头,“唉,我是伤员。” “那咱们去医院。”池月慌忙放手,上下打量他。 “嗤!”乔东阳哼笑,“哪有大喜的日子去医院的道理?就算是死,我是想把婚礼完成再说。” “……” “走,咱们继续。”乔东阳牵住池月的手,勾唇一笑,转头看向两个呆若木鸡的驾驶员,对冷漠脸摆出死亡凝视的权少腾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这个过程很长。 想想,似乎又很短。 池月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被乔东阳牵着手从变形的机舱走出来,她眼圈都红了,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大劫后的欣喜。 “乔东阳,我这婚纱怎么办?” 她低头看看,一脸狼狈。 乔东阳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没关系,又没有走光,这才显得我的新娘与众不同。” 池月:“……” 乔东阳:“你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扯两块破布挂在身上,也是绝世大美女。” 池月轻笑一声,“好吧。我信了。” 两人手牵手,相视一眼。 婚纱袂袂、花瓣飞舞, 乔东阳托起她的下巴,低下头—— 摄像机在外面适时抓拍下这一幕。 …… ------题外话------ 啊啊啊大结局字数很多,我一时半会修不完,先传一章上来。 大家吃个点头,先去休息。今天晚上就算不睡,我也会把大结局修完的,然后你们可以明天起来再看—— 么哒,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