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黄皮子
位于神州东北部的长白地区,常年积雪覆盖,因此地三江汇聚两山相拥,形成一条巨大的龙脉,并孕育出一个统治神州数百年的民族。 此族将长白龙脉称为金山,封为祖庭,传说为延续龙脉,王朝在此地某处囤积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富,以滋养龙脉。王朝灭亡之后,仅此项传说引来的土耗子不计其数。 而随着东夷蛮族入侵东北,并将东北整个占据之后,也对整个金山地区进行了极大规模的勘探挖掘,致使整个长白龙脉损害严重。 从数千年前,便盘踞经营此处的长白六仙,因不便插手凡俗之事,将长白龙脉的天池秘境进行封锁,直到近些年封印才得以打开,并分别修缮了长白龙脉,滋养天池秘境。 黄皮子、熊瞎子、傻狍子、猫驴子、土豹子、兔崽子。这六妖之中,势力最大的,便是黄皮子。黄皮子因子孙数量众多,其中资质好,妖法高的大妖无数,导致其在整个神州北部都有其子孙出没,即便是凡间人世,也称其为‘黄仙’。 而黄皮子之名,也是因为其子孙多为黄色毛发而得名,真正的黄皮子本体,乃是浑身毛色雪白,其部分子孙血统纯正的也是白色皮毛,只是白色皮毛的大多都已化形,而未化形的都是黄色皮毛血统不纯之辈。 故而不管人还是妖,多见的都是黄色皮毛的,所以才有黄皮子之称。 真要说起这黄皮子得道,能够修成妖物,倒也是一段好玩的事情。 在妖族天庭掌控天地之时,各类妖物本该能努力修炼,便可依靠天界神力,逐渐化形成仙。然黄皮子因本身是黄鼠狼,因而身体自带酸臭之味,被众妖嫌弃,难得大道。 当时的长白天池,还未形成秘境,某一日间,此地落下以白发仙长。此仙长是谁已无从可查,然当时的黄皮子只是小妖,根本无法抵抗长白山中那天然的酷寒,小皮子艰难爬行,倒在了去找仙长的半路。 当黄皮子,悠然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家破屋内,却原来是一位人族的猎户。此猎户终日与黄皮子讲说日月运转天气变化、山林自然、各类动物如何如何。 终一日,猎户问道:“你这黄皮子,可懂了?” 黄皮子不懂,猎户便就是那仙长,与其说天气变化乃是元气运转之道、山林自然乃阵法风水之道、万物生灵乃是天地繁衍之道。 皮子摇头。 “汝非人也,故汝之道缘,在凡俗人界,而非深山老林,前去凡俗,需披死人之衣,若有人认你为人,汝便可得道,此间所学法理,自会贯通。”说完一挥手,将皮子打入山外雪中。 皮子在积雪中醒来,不知自己是做了个梦,还是真的过了几年,便也只当做了个梦。看着那山间圆月,又觉得并非是梦,便朝月而拜,当是谢过仙长教导之恩,下山进入人间凡俗之中,寻找道缘。 黄皮子一路走,一路想着,要拿到老人的寿衣,待老人刚死便将其披在身上,若是得凡人承认其是人,便可得道,化身成人。 山下小村,数百里之内就只有这么一个小村落,多为猎户,所以多是年轻力壮和幼小之辈,上了年纪的人甚少。想要出山去往山外,这其中艰辛困苦,说不得就得死在路上。 村中有一老猎户,姓张,虽然年老眼浑,但因为其熟悉地形,懂得各种山中忌讳,便没有像其他上了年纪的搬迁至山外,所以这皮子能想办法的只有这张老头一人。 张老头有两个儿子,皆是猎户,大儿子已经结婚,生了个孩子。老二是个混不吝,打猎不好好打,喜欢搞一些乱七八糟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少祸祸他大哥家,也没少祸祸老头。老头攒了一辈子的一些个压箱底的家当,都被这小儿子给鼓捣没了。 这皮子 虽然得了仙长的教导,然底子上终归是个畜生,学会了人言,却不懂得与人打交道。更何况是要拿一个老死之人的寿衣,无奈之下,他小眼珠一转打起了歪主意。 及至夜深,皮子潜入张老头家,想要寻找偷取老头的寿衣,可自己不通人事,不知道人老头的寿衣放在哪。结果一个不小心,撞响了桌子。 “是那个犊子在哪?”张老头听到响声问,老头子到底是猎户出身,对周围的动静及其灵敏,又加上眼神不好,这些个年就耳朵好使了。 噌的一声,油灯点亮,老头披着兽皮袄走过来。“老二,大晚上的找什么呢?” 老二?原来这老头将自己当成自己小儿子了。这皮子掐了掐嗓子,学着张老头的儿子说:“额,那个,爹呀,大哥的儿子不知道哪去了,我来你这找找。” “老二,你这声不对呀,凉了?” “哦,可能刚找孩子冻着了,过会子暖暖就好了。” “你穿这点,赶紧去帮着找找,屯子小,跑不丢。” “哎,哎,那我去了。”皮子闻言,如获大赦,赶紧走。 这老头子还念叨呢,哎呀这小犊子,终于算是转性了,知道帮着找人了。他那知道自己这犊子,是个黄鼠狼所拌? 黄皮子失望地走出去,边走边想,寿衣是偷不到了,怎么办呢?这屯子里,有望归天的也就这张老头了,所以只能送终了这张老头,才能把这寿衣得到手。 于是这皮子一个狠下了个决心,每天都去张老头家照顾他。它想,我这么诚心诚意,等张老头两腿一蹬升了天,这寿衣肯定能留给我一套。 自己和仙长在山上待了那多年,仙长的一些教导是记不得了,但是逐渐改过来的习惯跟在自家身上也并没丢,跟人活在一块也算能成的。 再说现在是妖族天庭的时代,人族只是小族,妖族行走世间并无太多忌讳,所以常人见怪不怪的。 再说这张老头的小儿子,这小子注意到黄皮子三天两头往老爹家里跑,想必是老爹不行了,连黄皮子都在打他家祖宅的主意?这怎么行,这宅子最终也只能是自己的。 这天,他藏在老爹房门后面,等着黄皮子一来,然后一竹杠敲在黄皮子头上,口里骂骂咧咧:“让你耍心眼,打死你个黄皮子,想占我的房子,没门。” 黄皮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边挡边说:“小子,你听我解释。” “听什么听。”这老二哪肯住手,手里的棍棒就是不停,黄皮子只好落荒而逃,再想办法。 这皮子原以为自己一心良善,又不图你什么只是一身寿衣而已,最终到底会功德圆满。可被这一棍棍打的心灰意冷,不知如何自处。 回到破烂洞内,倒是收集了不少的山果粮食,一心抽着就是自己如何化形。 也是机缘巧合,这张老头不出三天竟一命呜呼了。处于绝望边缘的黄皮子又重燃斗志,它重拾信心,发誓一定要得到寿衣,修行成人。暗偷不行,明要更不行,只得想法投其所好。 老二贪财,自己是山怪小妖,山里值钱的东西自己也攒了不少,用这些东西收拾收拾,跟他换一套寿衣不也可以? 这皮子装了袋子野味山珍,找到这老二。 “黄皮子,你来干啥,我爹都死了你还不死心?” “小子,你听我说,我用这袋子东西跟你换件东西。” “换东西,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安啥好心?”但张家老二看见这一袋子野味山珍,眼神一下子就换了。 “说,你这黄皮子要干啥,告诉你我爹这房子不可能给你,多少东西都没用。” “不要你这房子,要一件你用不到的东西。” “我 用不到,你用得到呗。”老二一把躲过这袋子东西,在里面挑挑捡捡。真好,刚得了老爹的房子,还来个换东西的买卖,还是自己用不到的,这上哪说理去。 “说,换啥?” 黄皮子唯唯诺诺,毕竟寿衣这种东西确实不怎么好开口,纠结老半天。“我想用这袋子山货换你爹的寿衣。” 老二心思活泛,这皮子可不是一般的傻货,到底是妖呀,老爹的寿衣自己是用不到,但这皮子肯定有大用,不能这么放过他。“一袋子?就这点东西就想换俺劳资的寿衣?” “可我,就只有这么多了。”皮子也留了个心眼。 “那我不管,三袋,不五袋。五袋同样的山货,我换给你。” “五袋?小子,我也没那么多呀。” “那你去凑凑嘛,没商量,五袋。” 皮子差点没把洞低挖穿了,终于凑够了剩余四袋山货,好歹是将这件寿衣给换了回来。 死人的衣服有了,但还得有活人对它说“你是人”,才算真正大业成功。珍藏了多年的积蓄换成了衣服,再托张老头小儿子办这事恐怕难了,所以还得另想办法。 皮子寻摸着,村北的王老汉是个老实巴交人,找他肯定有用,于是黄皮子穿上张老头的寿衣急匆匆地去了村北。王老汉正挥斧头,一下一下的劈着柴。 黄皮子跑过去,说:“王大叔,我帮你。”说着,就整理起边上的柴堆,放木头、抱柴、给炉子添火,一样一样的,一点不差,毕竟就这样在山上过了好几年。 一时三刻之后,王老头子也累的够劲,但有个人帮着自己搞,自己就多使点劲,多劈点,不然平常自己弄,费了老大劲也弄不来这么多。皮子见这老汉满头的汗,便说:“大叔,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便跑去屋里给老汉端了水,王老汉也是渴了,接过黄皮子递来的水喝了起来。 黄皮子见王老汉喝了它的水,想必会感激它,于是兴奋地问道:“王大叔,你说我像不像人,你说我是不是人?” 王老汉喝着水,一下子笑喷了,说道:“你是人?开玩笑,你就是一皮子精,不要以为穿上人的衣服就是人了,看看你那条大尾巴,丑死了。” 老汉点起老烟锅、抽了两口,递给皮子说:“想不想来一口试试?” 皮子看的好奇,心想这是个啥来的,就点了点头。 “我这个不行,不适合你,你看着那窗边上放的那个没?”老头指了指床边两颗大炮仗。“那玩意才爽呢,含在嘴里,点着了,一口猛吸。你去拿过来。” 皮子跑去拿过来,炮仗叼在嘴里,王老汉给点着了,结果可想而知。 “就是个畜生,还想当人?”王老头瞥了眼皮子,说道。 黄皮子落寞地走了,寒风穿过它的领口,直钻进身子里,它裹了裹身上的寿衣,也不顾尾巴露在外面了,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黄皮子看到路边有一个小乞丐,缩在角落里,睡着了。黄皮子心软,走过去坐在小乞丐身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寿衣给孩子盖上,再伸过自己暖暖的大尾巴,让孩子枕着舒服一些。他们俩就这样依偎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蒙蒙亮,黄皮子被一阵咳嗽声惊醒,是那个小乞丐。小乞丐面色通红,像是发烧了,他喃喃道:“先生,谢谢你!” “不要叫我先生,我是皮子精,不是人。”黄皮子觉得很羞,连声说,“孩子,你想吃点啥,我去找。” “先生,你怎么会是皮子精,你、你是人啊,和我一样的人啊……” 黄皮子回头一瞧,发现自己的尾巴消失了,自己终于成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