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任 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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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妙法自然没有,我知你不是故意,但你却是率性而为,岂不是成也萧何、败亦萧何,我劝师妹以后一人行事,务需多想、方为上策,不然师父那里,我亦无言答复,须知,师妹可以欺骗师姐,然师姐却不可以欺骗师父!” 大师姐话到末尾,表情半真半假,语气却是不轻不重、意涵告诫。 “噢!原来师姐是不可以欺骗的,原来师姐虽然不生我的气,却是要教我改掉小性儿,原来梦儿先前的任意妄为,令师姐记忆尤深,更令师姐担忧,如此看来在师姐的面前,梦儿的抉择是唯一的——只能规规矩矩。好!值此一回,中原一日我一生,若是再错刀剑横!大师姐,其实你说的是对的,梦儿从今起,一定三思而后行。” 梦儿一语成谶,日后令人心痛,平添无数感慨。 “师妹你言重了,江湖之事、险恶难卜,我与你同行,也不过短暂而尔,翌日有事相互传告,不可怠忘矣!我这心里极不踏实,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凤儿忧心忡忡,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物事。 时凌儿已漱洗完毕,看见凤儿和梦儿,你一言我一语,嗔道:“大师姐、小师妹,是我要离开你们唉!你们哪来那么多情意绵绵,把我撇在一边,要不我送送你俩吧!” 很快,凤儿和梦儿装束停当,凤儿笑言:“凌儿师妹,你孤身一人,我并不担心,我只管等你的好消息!” 三人俱已出了店门,有人牵马过来各自接过,凌波正欲上马、忽然想起,从口袋里掏出银两留下少许,其余递给凤儿。 “师姐、师妹,你俩多带些盘缠,行事也许方便些。” “不!你应当多些,此番寻找师叔,路途渺茫、行踪不定,盘缠不可少,我和小师妹奉师命,可以截拿‘贪官污吏’、江洋大盗之流,或能周转,你不必执拗。” 说着伸手换过银两笑了笑,而后三人一起上马,并肩疾驰了五十多里路。 姬飞凤停下马匹,依依惜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妹珍重!” “多需保重!”凌儿信马由缰,走了几步又回回头,几次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小师妹一路无语、心事重重,何故?” “言而无用,何须多言!”梦儿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师父临别之时、赠送的紫玉箫。 “我今以一曲《知北游》,送师姐一程,盼师姐早得喜讯,我与大师姐静候佳音,或许他日、也可北游相聚。” 梦儿说罢,便迎着晨曦轻轻吹奏,箫音迂回、迷茫于清凉的秋色,听起来柔美中,隐含一丝无奈。 《知北游》是庄子外篇中最后的传奇,是庄周主张无为、顺其自然根本面,一切事物的演化,都有其自身的规律,再次强调不可改变、也不必去改变。 《知北游》由天玄第三代掌门人、鲜至柔于二十年前,因其思路、拓其意境而谱曲,皆源自当时的意中人虔士元,久候不至、杳无下落,因此感伤忧抑、无以解析。 之后,更是情冷天地、痛绝心梦,继而再创‘卷雪萃冰剑’,锋芒所指,叱咤昆仑、傲视红尘,只是此中缘由、却无人知晓。 凌丫头的坐骑‘黑旋风’,极度依依不舍、它的伴侣——姬飞凤座下的白龙驹,长长的一声嘶叫后,头颈一甩狂奔而去,马儿如此、何况人乎,姐妹俩目睹此状、犹自叹息,遂纵马先行。 人虽已远,然箫音却愈来愈清亮,尽管此时,早已是六七十里地外,但凌波却听得异常清晰,禁不住热泪盈眶,知道师妹特意加内功吹引,纵然人影不见却是情意相送,直到曲终旭日红。 姬飞凤的白龙驹一路驰骋,约莫一个时辰便穿过西都,沿洛河南下期间并未停留,梦儿的‘金顶云’紧紧随后。 虽然路途跌宕起伏、坎坷曲折,但梦儿侧身于马背的姿态不变,而箫声的流转,却始终自然平稳,并渐渐高昂且在高昂中结束。 这奇异的景象,引起不少路人的注目,其中一路旁酒馆中,有四人正在喝酒,陡然间被这音调渐高所震惊。 几个人相视变色,以如此内功上下穿越、自由挥洒,委实平生不曾遇见,没想到约定中帮派的人物,会以高调策应的方式莅临。 原来,饮酒的四人均是草头帮的兄弟,分别是九哥、十四哥、十八哥和四十哥,草头帮系五代时期,后唐的一些流亡军士将领自发的组织,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隋唐的瓦岗结义,此后的宋朝水泊梁山等帮派结盟,也是追随这一形式。 因后唐明宗李嗣源为政宽仁,关心百姓疾苦、深受部将拥戴,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其女婿石敬瑭野心勃勃,以燕云十六州为代价,借兵契丹乘机篡位。 后唐末帝李从珂已是枯藤老树昏鸦,无奈大军溃败、抵挡不了,只得率贴身的部下亲信,连夜潜出洛阳逃命。 李从珂曾任过左卫大将军、西京留守之职,此后重招旧部,继续抗衡又继续兵败,不得不退入熊耳山,东鳞西爪闪烁、游击石敬瑭。 故草头帮与后晋官室之间、仇杀不绝,直到后晋已为后汉取而代之,而后晋王室的残兵败将,流亡到庐州荒野偏僻之地,隐名埋姓摇身一变,成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铁石堡。 其堡主仍为石氏后人,改名释不遂,意含顽石不碎,一些文武官员,虽然解甲归田,依然甘作其属下依附,修文习武自成章法,等待东山再起的某一天。 其间,草头帮几度起起落落,混涌一伙草莽英雄绿林好汉,偶尔做些杀富济贫之类的事,此类人物皆兄弟相称,彼此间以德序尊卑。 从首席大哥排列,一直到四十四哥,首席大哥正是李从珂之子李重吉,王族几经苦难变故、生死轮回,心腹近臣更是千锤百炼,磨损到屈指可数,这也使得李重吉心智早熟。 虽说首席大哥乃系李从珂旧部竭力推举,然仁德待人谋略策划,李重吉确有过人之处,因此草头帮声势浩大、弥漫中原,麾下人员庞杂,武艺参差不齐。 草头帮总军帐义云厅,设在熊耳山东北端的中坡,遥望义云厅对面洛水河,婉转舒缓似玉带缠腰,曼妙空灵极具诱惑,惹曹子建梦萦几度、情思不已,因此,挥笔写下美人绝唱《洛神赋》。 李重吉能文能武,但武艺远不及文才,此公尤其喜好曹子建行为风格,因此将草帮大寨迁至离洛水不远。 皆因半年之前,草头帮的六哥、十六哥,在西都拦截一名契丹细作,细作虽是女流武功却不差,六哥与他缠斗多时略占上风,六哥乘其不备,飞剑脱手斩其右臂,左手变掌击其左胸其势已难逃脱。 偏在此刻,一枚银镖疾速射来,六哥若是不收掌,则腕部必被银镖穿透,无奈只得收手回避,同时高问: “何方人士,竟敢助纣为戮!在下草头帮苗顺云,还请兄台不要趟这浑水,此人乃契丹贼子,我等正欲除之而后快!” 草头帮在中原一带,名声极其响亮,即便是漠南关西,也是威震一方,此番苗顺云自报家门,乃是敬告对方,好令其有台阶可下。 这厢十六哥在一旁压阵,瞥见有暗器照六哥袭来,听风辨向挥双锏迎上,却是由西飞骑而至、赶来两位年轻姑娘,一前一后,拉开足有数丈之遥。 在前面的姑娘身着白衣,明显稍高一些,长相的更是堪比仙女,眉眼传情腮颊流香,面颜肌肤油光粉亮、白里微红,娇嫩得吹弹即破、滑腻得不可触摸,容貌美艳体态合宜,宛然李延年歌中的北方佳人。 只见美女的右手,握持一根蜷曲的皮鞭,胯下座骑是一匹名贵纯色的白马,似乎身份很不一般,两相佳配天衣无缝,找不到一丝可以挑剔的理由。 就听美女开口问道:“丹丹姐,你怎么孤身一人在此?没事吧,你的侍从呢?” “两位将军和狼女侠有要事,暂且来不了,我替爹爹亲自来看看情况……”被解救的姑娘,有意压低了嗓音,好像是怕被别人、听出什么名堂。 “那不是很危险么!” “没什么!这不,又碰见了心儿妹妹不是,你不也一个人吗?” “不!我是和表妹安静一起过来的……” 美女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骑,接着又说:“哥哥和姑姑他们在后面,一会儿就到,我们去岭南给姑父拜寿。” “噢!这么说,你表妹是来送信的,你表哥没跟你们一起么?” “也不全是,表哥来后不久先走了,家里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理,本来祝寿之事,姑父是不愿做的,是我姑姑坚持要办,所以,除了一些极要好的同道中人,其他人等姑父一概不请。” “哦!你姑父好像、很是与众不同。” “什么与众不同,跟我爹爹一样,这些人武功练得越高,行为思想就越是怪怪的……” 说完,侧首瞥见表妹已到,美女慌忙吐了一下舌头,一缩脖颈、作了一个花哨的鬼脸。 “好家伙,她们是一伙的,六哥!怎么办?”十六哥恨恨地说着,骤闻二女对话情势,他甚为忧虑。 “十六弟,这女贼身份不一般,居然有狼女侠同行护卫,这次我们一定得拦住她,不能让宝图给契丹细作带走!十六弟你须缠住这绿衣姑娘,这契丹奸贼我来擒住!” 名叫六哥的人,似乎看出了破绽,斩钉截铁说道,显然他极有把握。 “你有这本事吗?口口声声什么契丹贼子,契丹人就不是人吗?本姑娘就讨厌你们这些汉人,心胸狭窄、狂妄自大,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契丹人易心缘便是,若有甚指教,尽管放马过来,两人一起上也行,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来、擒拿本姑娘!” 这姑娘说话,似乎心里憋了一股怨忿之气,谁也不知什么因由。 “好大的口气!如此说来,后面的那位姑娘也是契丹人喽!那今日我兄弟俩,以二敌三未尝不可。” “那是我表妹,不用你们管!” 易心缘蓦然回头,见表妹秀眉微蹙、心中一懔,自打来姑射山之后,表妹一直郁郁寡欢,好像有什么心事。 于是连忙改口补充道:“九姑!我不是说你,你们一家,跟他们不一样……” 原来,这姓易的姑娘,是姑射山神华宫的大小姐易心缘,而她身后的那个表妹名叫安静,乃是岭南罗浮山、世外真人安南的千金,乳名九姑、小名九里香。 九里香之名是安静的舅母、也就是易心缘的母亲,在外甥女周岁时为安静所取,皆因罗浮山都虚观里,栽种着一株九里香,据说,还是九姑的爷爷和爹爹有先见之明。 罗浮山医道流派的开山鼻祖,乃是稚川真人葛洪,葛洪和夫人鲍姑都是精通医、道神术的奇人,最终炼成了九转还魂丹双双仙去。 罗浮一派传到安南已历经数十代,道家的内外丹,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葛明仪的祖父以祖师爷葛洪、炼成的九转还魂丹为主,重新提炼、配制出万灵金丹,则更是天下一绝。 安南已不问世事,一切交由大徒弟屈天子和长子安定,这次五十大寿,纯粹由夫人易皙一手策划,说借此请哥嫂畅游岭南风光。 众弟子和长子安定、也一并赞成,唯独小女九姑颇不赞同,或许这与父母给她、定制的一桩亲事有关,无奈人小位低,胳膊拧不过大腿。 谁知,后来情况有所转变,九姑娘反而第一个催促起来,春节刚过半个月,母亲易皙携长子与小女,三个人一同赴神华宫,迎请孩子的舅舅、舅母和两个小辈,宴期定在六月初六。 这其中有一个缘故,那就是罗浮山与九嶷山的故旧情谊,因九死一生单克星之故,断绝往来数十年,碰巧在两年前九嶷弟子阳续瑞,偶然救了世外真人的关门弟子管太虚一命,双方便又有了陆陆续续的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