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销售员
帝都东南部新兴工业区。 可以储存氢气的罐头，还有一批新式军用飞艇吊舱，被送上了帝国军方黑皮火车，运输到了帝国南部军区。 并且秉核反复嘱咐了随行的工人，在南方展开制氢气环节的时候，要时刻注意安全生产制度，千万不要因为军方的催促而忽视了安全条例。 氢气飞艇已经在帝国军方那边大行其道，不过氢气价格根本降不下来。 氢并不是什么昂贵元素，但是氢气是危险品，二十一世纪的孩子都知道几个制备氢气的化学方程式，氢气的危险性让其价格昂贵。 圣索克是非工业国，非工业国和工业国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几个工业品产量的差距。人员素质这种无形的差距，影响各个方面。 氢气分子太小，任何材料都挡不住氢气分子渗透，氢气会不断析出；而在狭小空间内蓄积到一定浓度，这时候再有人再违反条例，随意点根烟，不，只要随意碰撞一下，产生个静电火花，那场面……——氢气不能长途运输。 如果圣索克是工业国，军方可以采用廉价的水煤气制备方法，也可以采用裂解石油的制备方法，更可以采用电解水的制备方法。但是圣索克这边呢，三种方法都因为缺乏工业人口，被秉核否决了。 让一群没有严格纪律约束的文盲这么操作，保不准一个月后不是铁路爆炸，就是军事仓库爆炸。 秉核采取了运送中间产物铝块和氢氧化钠的方法来规避氢气运输危险性。氢氧化钠和铝反应后的剩余产物，可以通过廉价的氧化钙（生石灰）重新制备。所以只要运送铝块就行了。 当最后一个金属集装箱被机械臂吊运上了火车，秉核拿过一旁会计记录账本，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字，嘀咕道：“一点五倍利润。” 在帝都内，利润超过十倍的行业很多。下城区人口贩卖，迷幻药走私，这些都是几十倍的利润。就连普通的民用品，陶瓷和布料利润也经常超过四倍（如果帝国不收税的话）。 社会中财富的挂钩于权势，权势=支配人群行动的能力 钱可以让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情，但是再多的钱不可能让一个人以一当十，所以大量财富在少数人中流动限制了财富所代表的权势。 【只追求利润，而不操作金钱对社会人群的驱动力，属于本末倒置。】 工业是最高效获取社会权利的方法，工业生产过程中，是将最少的钱，驱动数量最多的人进行最最有效的社会组织。工业经济数额的权势，大于其他产业经济的权势。 例如工厂每个月发的工薪是二十块银元，这笔生意四十万银元，就相当于能在一个月支配两万工业人口行动的能力，同时这两万工业人口的工厂生产对接军队供应链，又影响着军队。 现代社会没有其他方式，能堪比这个模式的权利兑换。 相比较之下：四十万银元如果投入传统商业活动，上下打点，最多只可能影响七八百人的生计，对等掌握七八百人几个月行动的权势。如果投入政治活动，可能只能购买一位子爵半年内的几个承诺。金钱那样运转代表的权利太弱了 社会组织就像一台供应权利的机器，而金钱就是机器上的燃料。秉核现在掌握着一台好的机器。 从军方小赚一笔的秉核，很是愉悦，不禁哼着歌。 然而秉核的愉悦，现在很难被人理解。 单人的宿舍，单人的洗漱用品。公共的用餐点，在食堂中捞出来的菜品。没有女仆帮助整理内务，出行没有专门的马夫，而是踩着自行车。似乎各个方面都与贵族绝缘了，只有在工厂时刻展开的新法术和每天多次释放的领域，提示着追随者们，秉核崇高的身份。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三位骑士们只是觉得，秉核仅仅是追逐新鲜和有趣。而一连三个月，皆是如此。这些追随秉核的骑士们死心的认为，秉核是一位习惯清苦风格的堡垒。 【蒸汽历1029年11月1日，预备出门走一趟的秉核，将自己随行的骑士召过来进行了询问。】 领域的光锥在秉核的面前收缩，光学投影在白色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以秉核所在地点为中心的坐标地图。 在这个坐标地图上，秉核附近附近三公里帝都面貌清晰可见，就连两公里外在某个小巷中发生的抢劫案，都无声无息的被高空俯视的视角观察下来了。 秉核用脚指着地图上某个街道上的车辆，对一旁的骑士问道。 “喏，喏，你们看看，就是这个人，每天都是在街道角落上等见了我的车子后，就离开，然后穿梭到这个巷子去，他们比我上班还准时，你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自己身边行踪边缘奇奇怪怪的人，秉核平时是记录下来，默默的观察一段时候。掌握一定的信息后，才会行动。 然而现在当秉核询问情况后，却得到一个怪异的答案。 骑士恭敬解释道：“冕下，那位是我们的人，是负责观察你每日行动，街道上的情况。” 秉核诧异：“你们到底在我身边安排多少人？让我猜猜，我每天活动范围内的，嗯，你们不会布置了六十人的队伍，轮流在我身边吧。” 秉核瞅了瞅这这位骑士，秉核心中：“看来我被盯得很紧嘛？” 骑士：“大人，实际负责您安全的人更多。当然这一切都是应该的，”这位骑士自豪的打包票说道，“威斯特那里对您的刺杀在圣索克绝不会发生。” 秉核敲了敲镜面术，旁敲侧击的问道：“那么，也就是说，一切有可能和我冲突的情况，你们也都帮我处理掉了对吗？” 秉核从桌面上抽出了一份资料，这是一个月前帝都一次马车夫们的愤懑破坏行为。 骑士在桌面上看了一眼，用汇报的语气对秉核说道：“一群?贼，让冕下费神，属下有罪。” 秉核目光看了看这个骑士，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你们都为我办好了吗？哎，以后这种问题，先汇报给我，不要擅自解决了。” 骑士恭敬的点了点头：“是！”骑士认为秉核要亲自惩戒这些敢于逆反的贱民，其实不然。秉核是另一种想法。 工业革命伴随着巨大社会利益结构重组，这三个月在秉核返回帝都后，帝都的机车运输的规模扩大了八倍，几乎承包了整个帝都下城区的物资运力。让帝都的物价直接下降了百分之三十。然而机器先进，会使得一部分产业的人窘迫。 一个月前就出现了失业的马车夫们破坏煤气机车的行动。然而这个问题没让秉核操心，就被身边的这些骑士们解决了。 闹事的马车夫全部被帝国宪兵们送到帝国奴隶营吃饱饭。解决问题相当简单粗暴。但是秉核觉得，真的不能让这群军事武夫来解决这种社会问题。 现在机器产生的社会利润，大部分是让社会上的中层贵族吸纳了，垄断帝都运输业的还是那帮贵族。他们在无法抵抗秉核代表的工业变革权威的情况下，凑钱将马车换成了煤气车。 表面上看起来，是秉核强逼他们交钱放弃马车运输利润。实际上，只是逼迫贵族们放弃了一部分短期利润，贵族们却有了长期利润。贵族依旧是工业革命的最大受益者，而下层则是因为机械淘汰人力变得更加困苦了。 ——帝国的武夫们用暴力解决了这个问题，而在秉核眼中，这将是在积压社会问题。 坐在办公桌上，秉核拿出了各行各业的统计资料，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必须要给，那些人一条活路！” 一旁的骑士目光肃穆，没有认可也没有反对。 他们知道，秉核又要将原本简单的解决方法，复杂化了。——是的，在帝国贵族们的眼中，秉核常常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 看了看身边这些什么都不懂，却又喜欢擅自做主的骑士们，秉核无趣的摇了摇头，对尘迦说道：“好吧，和我去军事区走一趟，去见一见老朋友。你就不用跟着去了。”秉核对身后的骑士吩咐道。 骑士顿了顿说道：“遵命冕下。” 【秉核在帝国军事区的朋友无外乎两个，科菲，还有卡杰特。今年已经是他们的第三年了。】 他们都即将毕业，这些年轻的帝国贵族毕业后会开始在军队中服役。开始职业军人的生涯，在军队中不断跌爬滚打，成为军队的骨干。 秉核结交军事贵族是违反对皇帝陛下的政治承诺的。所以秉核也只能以朋友的名义，以非正式的态度去找这两位老朋友。 在帝国军校内。 时隔两年，整个帝国军校内部人员轮换了很多。教官跟着学生三年一轮换。穿着军服，长筒靴的帝国年轻军人意气风发。在校场上，“纪律，荣耀，勇气！”六字真言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嘴中吼出来。 当然训练场上的血气方刚，在军事区外的乐园中，就变成了惹是生非。 每周训练结束，年轻的帝国预备役军人三三两两的进入酒吧，对着女人吹口哨，在女人身上挥洒着青春的液体。并时常还是用拳头相互的交流，讨论女人归属权。 让秉核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医牧师细胞再生术和微生物分解术实在是太强力了，让这些年轻士兵们青春无敌。 现在在帝都军事学院校外的街道上，七八个斜斜歪歪穿着军服勾肩搭背的少年就是此中典范。 “我日，通讯术，我们队慢一秒，那该死的教官就判我们不合格。”一个年轻的贵族少年，用脚狠踹地面的石子。而在他身边几个少年也是一脸戾气，一幅找机会发泄怨气的模样。 这踹石子就踹石子吧，但是很明显就是对着人踹的。而且踹完了之后还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四周，很显然是闲着没事干想找人干一架的。 “看什么看，瘪三来找揍吗。”欠扁的话直接对着街道旁边两个新人模样的吼道。 街道边秉核拉住了气不过想要怼回去的尘迦，示意尘迦快点走。 “切，没种！”身后人不屑的朝着秉核看了一眼，轻啐了一声。 而在这边秉核拽着尘迦说道：“你打不过的，憋着。” 秉核说的是实话，尘迦现在的确打不过，但是动力服已经从常态状态调成动力状态的秉核又是另一回事。 而这几位的年轻人，在走过后，依旧在骂骂咧咧。 一位年轻人附和前面的人：“该死，都怪那机械师，弄什么的飞艇战术体系，搞的今年多了这么多考核项目。” 而另一位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扬言到：“就是，巧合和运气罢了。”被酒精熏了脑子的年轻人开始将怨气隔空对准了某人。 而几十米外，秉核压住了想上去杠的尘迦，低笑摇了摇头说道：“哦，牛顿发现万有引力，莱布尼兹发明微积分，所以总是被蠢货们谩骂。对了，甚至想要穿越时空回去刺杀到这些罪魁祸首。嗯，嗯。” 秉核发现一旁的尘迦正在用阴沉目光看着那些人，秉核又敲了他一下，教育道：“别和蠢货计较。” 尘迦不甘的“哦！” 等到这一队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少年兵走出了二十多米外。 秉核对气鼓鼓的尘迦好奇问道：“哎，我们就这么看着像风尘仆仆的平民吗？” 重苦力活的人和这个世界养尊处优的人是截然不同的，具体可以看城市的孩子和山村的孩子，皮肤和头发都有差别，秉核不认为自己长得像平民的孩子，很费解自己为什么被小瞧。 尘迦咬牙狠狠道：“师傅，他们有眼无珠。” 秉核揉了揉尘迦的头：“好了，好了，没什么好奇的。被骂一句很正常，世界上谁没有受过一点委屈呢？吃亏是福。” 一边安慰着尘迦，秉核展开领域观察了四方看了看，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找茬了。 帝国的上城区的贵族青年们没有多少风霜，都面红齿白的。但是在军事区，那些高年级的学生脸上手上有训练的痕迹，所以带着尘迦的秉核被误认为准备入学的新生。而帝国的军队有优良的老资格欺压新兵的传统，所以见面一阵居高临下的辱骂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是这批老生们今天心情不好。 来到军事学院的中心。一位学兵，走过来说道：“请你出示自己的有效证件！”这态度谈不上找茬，但是盘查的意味是明显的。周边的人他都不查，径直走向了秉核这里。 衣着不够鲜亮，未必会招来无理对待，但是招来程序化的抽检是正常的。 秉核顿了顿，双手在自己衣服上下口袋碰了碰，想要找到一些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当然，摸了自己口袋后—— 秉核用求助的目光朝着尘迦望去。尘迦一脸茫然，很显然也什么东西都没带。尘迦的目光疑惑的表达：“不是你说今天要低调出行的吗？” 秉核想了想，露出了手腕上的手环，这是当年的试炼通过的手环。秉核记得自己当年在军事区亮出这个手环的时候，军事区的教官是很客气的。 但是现在这位学生兵看了看这玩意，面露疑惑的神色，然后用戏谑语气说道：“先生，您家族的信物在我们这里行不通，这里可是帝国军事学院！” 这样的结果让秉核很愕然。几年前好使的东西现在突然不好使了。 秉核手上皇帝陛下亲自授予的手环，是特别稀少的信物。三年前秉核的获取引起了帝都俊杰圈的热议，所以当年大家在话题流行中也就知道这个手环模样。而现在这位在军事区巡查学生是一年前入学的，他没有经历当年的话题热潮，对这个稀罕的高级货色并不认得。 秉核尴尬的摘下了手环，随便塞到了口袋中。 而负责监察的学生眼里，秉核的行为则像是招摇撞骗被识破的表现。 秉核说道：“我来找科菲，嗯，现在是是中尉还是上尉来着。” 监察的学生愣了愣，随后看了看秉核，用审查的目光，试图确认秉核的目的。随后这位监察者说道：“龙牙长官现在正准备实战考核，没时间见无关人员。” 尘迦忍不住：“你，” 想要发作的尘迦被秉核拉住了。 秉核露出苦恼的神色说道：“既然见不了她就算了。那么请问卡杰特在吗？” 监察学生目光中有些惊异，然而正了正神色说道：“对不起，卡杰特长官也在进行实战考核的准备。” 秉核：“既然这样。我在这里站两分钟行吗？” 监察学生：“不行，请你们跟我来。”说罢就想把眼前两位身份不明的人，带到审讯室进行扣押。 秉核：“不不，我要等的人马上就来了。就在那，请通融一下。” 远方喊口号的队列正跑步靠近，在队伍中有骑着马的高年级学生正在带队。而带队的队长是艾森律。当年与卡杰特谈导引弹生意的时候和卡杰特在一起，与秉核有着一面之缘。 监察学生看到了远方的队列即将抵达，脸上顿时毫不留情的说道：“那是毕业组的学长，请您不要干扰训练。” 秉核愣了愣摇了摇头，摊开手，掌心对准了远方的队列，用魔讯术对准了前方的队列。 一百四十米外，一个一百人的军事方阵的最前方，艾森律正在带队进行行军训练。 正骑着马的艾森律原本正在注意周围的情况，所以也发现了前面的监察生对疑似新生进行训导的场景。 艾森律正准备训斥前面的宪兵快点将闲杂人等驱逐，但是突然发现前面的入学新生抬手对自己发出了魔讯术通讯。 他出于习惯接通了一下。但是接通后，这位的伯爵家的世子拿着马鞭的手，差点没有抽到自己的腿上。再打开远望术仔细观看前方的那个人，看到了那个略微熟悉的人对自己微笑。艾森律脸上大惊，然后面露喜色。 他立刻吹起了军哨，对着士兵说道：“全体都有，停。” 整齐小跑的队列立刻停了下来，齐步跺脚灰尘在地面上扬起。 当然这些年轻的士兵在服从命令的同时，很好奇自己的学长长官为什么终止行进。 在士兵的眼前，艾森律骑着马来到队列前方。昂扬的演讲腔调：“兄弟们，现在我们即将接受检阅，拿出你们最好的面貌。听我口号，齐步走！” 整个军列在一无所知中听从了命令，快速转为了正步检阅状。在行进了两百步后，艾森律挥了挥手，庞大的方阵停在了秉核前方。此时监察的学生处于失语中，正在用揣测的眼光看着秉核。然而接下来是让他慌张的事情。 艾森律下马，来到秉核面前敬礼，单膝下跪说道：“见过冕下。” 一旁的尘迦洋洋得意地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监察学生。 而这边秉核拉住了艾森律说道：“艾森律不要这么正式，我是来找朋友。你能帮我安排一下通行的事情吗。对了，能少打扰大家最好。你还在训练吧，很抱歉干扰了你。” 艾森律看了看秉核和尘迦朴素的衣着，又看了看在秉核身后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犹如咸鱼一样的监察士兵。 艾森律扭头对身后的副官（是效忠他家族的小家族的弟子）说道：“你继续带队。” 暂时解除了带队责任的艾森律，扭头对秉核说道：“冕下，很荣幸为您带路。” 秉核微笑：“叫我秉核就好。还有，你现在不自然的语气，我不喜欢。”秉核语气突然着重，加重的语气是对身后。 此时尘迦正在对一旁的可怜巡检士兵摆脸色。秉核扬起一掌，将准备趾高气扬的尘迦拍回了老实状态。 秉核对着艾森律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三年前，是如何，现在就如何。三年前，大家是朋友。” 三年前，秉核和卡杰特达成了一笔军火生意。今天主要目的也就是这个。对新工业品的接受力，年轻人要比老军官们更有尝试新鲜事物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