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胡斐、袁紫衣

    现在夜深人静，他和阿九独处一室，先前只有两人在这个破庙里不用担心有外人看到还好，但现在外人过来见着就麻烦了。

    虽说两人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可瓜田李下，传出去对阿九这女孩子的名节声誉可不好听。

    所以楚铮决定先离开这房间。

    但阿九还没明白过来，她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问：“少爷，你为什么去旁边的房间呆着呀，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楚铮抚额，这小丫头到底有多天真多单纯？还是程青竹平素对她的保护太好了让她不知道世间流言蜚语的可怕？

    楚铮只得简单地解释两句。

    阿九“哦”了声，抱住锦被弱弱道：“那你说我们是兄妹不就行了？”

    楚铮简直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好。兄妹？哪有兄妹这般年纪还深夜呆在一起的？再说了，我这平平无奇的长相和你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可有半分的相似？

    就两人对话的期间，脚步声接近，有个女子叫道：“咦，后面这里有火光，应该有人住下了。”

    楚铮无奈，这时再去旁边的房间太刻意了，只好给阿九做了个你在这里呆着的手势，自己走到门口推开房门迎出去，十几步外一男一女立时停在屋檐下，警惕地看向这边。

    两人都系着披风，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雪花，显然是刚入进入破庙后还没来得及抖干净。

    男的年纪在十八九岁，长得粗豪健硕，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东北汉子，楚铮细看他的相貌，居然正是自兴云庄一别后再无音讯的胡斐！

    他旁边的是个紫衣少女，约摸十七八岁，瓜子脸，双眉修长，姿容秀丽，虽较阿九逊色两筹，仍算得上是少见的美人儿。

    楚铮特意扫了紫衣少女两眼，发现自己心如止水，并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渏，顿时暗暗松了口气。果然，所谓的美女根本不能动摇自己的心神分毫，看来阿九只是特例。

    他在打量胡斐和那紫衣姑娘，对面的胡斐二人也在打量他，胡斐见楚铮腰挂佩剑，显是江湖中人，立时抱拳道：“深夜打扰兄台了，在下胡斐，这位是袁姑娘，外面天黑雪大，难以赶路，我们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楚铮对胡斐印象非常好，胡斐仗义正直，极讲义气，楚铮一直视他为好朋友。

    不过楚铮现在见到他还真有点尴尬，胡斐可是认识郭襄的，也知道他和郭襄关系的，现在自己和阿九的情况有点容易引起他的误解，便干脆不相认，抱拳回礼，压低嗓音道：“此处古庙久无人烟，我们兄妹也是在此借宿以避风雪，舍妹身子有恙不便出来相见，两位请自便。”

    “多谢，那不打扰兄台了。”胡斐确实没认出易容后又改变了声线的楚铮，他看看后殿这边，剩下的几间厢房大多破落得不成样子，便对旁边的袁姑娘道：“我们去前殿吧，不要在这里打扰别人。”

    那袁姑娘点点头，忽然问楚铮道：“能否劳驾借根火把？”

    楚铮折返房内取了根点着的木柴递了过来，袁姑娘微笑道：“谢谢。”伸手接过，然后便和胡斐一起去了前殿。

    楚铮回到房间里，关上房门，阿九好奇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好像还有个挺美的姑娘。少爷你刚才用假声，是认识他们吗？”

    楚铮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心想那袁姑娘倒是比胡斐还要警惕，居然利用借火把的机会支开我，趁机瞧了眼这房间里的情况以核实我的话，见果然只有阿九一个姑娘家，才放下心来，微笑道谢。

    不过对方此举算不上恶意，起码她也在阿九面前露了脸，顶多算是小心谨慎吧。

    也不知道胡斐和她是什么关系，看两人深夜共乘一骑而来的，就算不是情侣怕也差不多了。

    当然，楚铮并没想过插手胡斐感情方面的私事，只是觉得这袁姑娘性格独立强势，而且聪明机智，胡斐如果真和她在一起，怕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对了，胡斐不是去追杀那个叫凤天南的恶霸？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上次胡斐在兴云庄时就曾说起过他正四处寻找一个叫凤天南的恶霸报仇。

    那叫凤天南的恶霸是南国人，为了霸占贫农钟阿四的菜地，用计逼死其子，胡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钟阿四，狠狠教训了凤天南一顿，没想到凤天南表面认栽服软，转身却将钟阿四一家残忍虐杀，胡斐又悔又恨又怒杀上门去，又被凤天南的手下缠住，凤天南父子趁机潜逃，胡斐发誓要找到凤天南替无辜者伸冤复仇，于是开始了千里寻凶之旅……

    最初与胡斐相遇时，只是他在寻凶路上又仗义出手相助苗人凤而已。

    见楚铮一直若有所思，没搭理她，阿九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儿：“少爷，少爷，我问你话呢。”

    楚铮想了想，忽然诡异一笑：“阿九，你想不想听听他们两个在前殿里说些什么？”

    阿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少爷你居然要偷听别人说话……”

    楚铮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眸子里闪动着的顽皮兴奋光芒，果然，这就是个好（hao，第四声）玩不安分的姑娘，便故意道：“你不想听？那我就自己听了。”

    “想想，我也想听。可是我听不到呀，少爷～～～”

    喂喂，不是说过了么，不许用这种撒娇的口吻和我说话。

    楚铮本想瞪了阿九一眼，却见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怜又可爱，实在硬不起心肠，只好道：“端正坐好。”

    阿九马上像乖宝宝一样坐好。

    楚铮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坐到床边，与阿九保持着尺许的距离，然后伸手指按在她那双晶莹漂亮的小耳朵后，真气传入，聚于她双耳中。

    见楚铮坐到自己旁边，阿九小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却很快发现自己果真能听到周围几十丈的所有动静了。

    她欢喜拍手道：“少爷，你好厉害，真能听……”

    “嘘。”

    阿九朝楚铮吐了吐小舌头，心中有种共同做些小坏事的兴奋与欢乐，反倒把少女天性里的羞涩压下去了。

    两人不再说话，凝神听着前殿的动静。

    只听前殿里传来马嘶声和扫地声、劈柴声，随即安静下来，估计两人已找避风处暂且安顿下来了。

    忽然听到那袁姑娘道：“你猜后面住着的是什么人？”

    胡斐道：“应该也是江湖同道吧。”

    “还有呢？”

    胡斐奇道：“还有什么？应该就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吧？他们不是说了，两兄妹在这里借宿？我看那男子不像有什么恶意的样子，还好心地借我们火把。”

    袁姑娘叹道：“胡大哥，你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出‘飞狐’的绰号，自是有本事之人，但江湖经验你还是欠缺了些。江湖人心险恶，奸诈险狠的人随处可见，你还得多长点心。”

    “那你看出那他们有什么问题了吗？”

    “首先，你报上了姓名，按理他也应该报上姓名的，但他没有，这点是不是很可疑？”

    胡斐迟疑道：“萍水相逢不愿告知姓名也是有的。”

    “这点勉强可以说过去，我再问你，他说是两兄妹一起在这里借宿，你就信了？”

    “有什么问题吗？”

    “你呀……为什么不想法子核实一下他有没有说谎？万一他是江洋大盗呢？里面藏着他的同伙，等我们放松警惕就偷袭我们呢？或许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在江湖上行走，多留一份心眼、多保留一份警惕是没坏处的。”

    “……所以你借着借火把的理由，看了眼里面，也是为了核实那人的话？”

    袁姑娘笑道：“答对了。胡大哥，你如果想做一个真正的英雄侠士，还得好好学一下江湖经验，不然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胡斐也跟着笑了起来：“也对，我就被你暗算了好几次。你上次把我的衣服都偷走了，可知道我当时有多狼狈？”

    “谁叫你惹我生气的。嗯，要不要我教你一些江湖技俩和江湖经验？”

    “你？”

    “你这是什么眼神？哼，也对，胡爷你武功高强更胜于我，小女子哪有什么资格能教你！”

    见袁姑娘不高兴了，胡斐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们几次交手，都是你占了便宜，证明你的江湖经验确实比我丰富。那……算是我请教你行不行？”

    “我生气了，除非你叫我一声‘袁姐姐’，我才教你。”

    胡斐讷讷不言，以他要面子的性格哪肯叫比自己小的姑娘做姐姐。

    倒是那袁姑娘笑着逗他道：“小胡斐，快叫姐姐呀。你跟我学上几年，再出来闯荡江湖，就不会被人骗啦。”

    胡斐反击道：“说来我是赵三哥的结义兄弟，你喊赵三哥做叔叔，是不是该叫我一声胡叔叔？嗯，小紫衣免礼。”显然袁姑娘芳名叫紫衣。

    “胡斐你找打是不是？敢占本姑娘的便宜！”

    两人又说笑打闹了几句，虽没什么你侬我侬卿卿我我，彼此之间互有好感却是显而易见的。

    阿九听到这里，不由又吐了吐小舌头，低声道：“少爷，这个袁姑娘好厉害，我可没想到她从门外瞧了我一眼，有这么多的道道在里面。”

    “你还是早点回家或者回到程老爷子身边的好，那袁姑娘说得对，这个江湖险恶，像你之前就差点被褚红柳暗算，你定没想到那样的成名人物也会如此不讲风度以大欺小吧？”

    阿九不满地噘起嘴儿，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知道啦，多谢少爷相救之恩。”

    这时前殿两人打闹完毕，看似相互置气，可说话的语气又亲近了许多。

    “胡大哥，我猜那两人定不是兄妹。”

    “哦？袁女侠你又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他们的相貌并不相似，那小姑娘长得可美了，我只看了一眼便印象深刻，可惜胡大哥你没见着，不然一定会惊叹世上怎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我怎么不信有比你漂亮的姑娘。”

    袁紫衣脸上一红：“呸！你瞎说什么？”

    胡斐显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轻薄了，忙转移话题：“那他们不是兄妹是什么关系？”

    “很可能是私奔的情侣。你看呀，他没报上姓名显然是不愿露了行踪，另外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小姑娘又毫无防备地坐在床上，如果不是很信赖亲近的情侣，那小姑娘怎会这样放心？不过我也是看到那小姑娘的神色，才确信那两人应该都不是什么坏人，对我们也没恶意。”

    听到这里，阿九的小脸顿时绯红一片，滚烫滚烫的，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对这少爷太过亲近了……

    少女偷偷看了眼楚铮，见他神色淡定，并没看向自己，才稍稍平静下来。

    殊不知楚铮正暗骂那袁紫衣，阿九天真无邪，两人相处原本还比较正常，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弄得气氛都暧昧起来。

    他想收起手指离开床边，免得和阿九接触太多惹出麻烦，但又觉得在这个时机离开的话太过刻意，倒显得心虚了。

    幸好这时袁紫衣又自己换了话题。

    “胡大哥，那男子的武功很高，你有没有发现？”

    “不会吧？我看他走路脚步轻浮，似乎武功不太高的样子。”

    “你有没有听说过，武功练到高深处能返璞归真，举止与不会武功的人相仿？你再想啊，风雪之夜，我们突然而来，他带着小姑娘私奔，推门而出时却没警惕地手按剑柄——咱们都有悄然摸着兵器呢——而且你留意到没，他转身回房取火把时，丝毫不在意便把后背要害露出来了，这些都能说明他武功极高，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听到这里，阿九忍不住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楚铮，低声问道：“少爷，你武功真这么厉害，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我记得师父说过，达到返璞归真境界就称得上是武学大宗师了。”

    楚铮耸耸肩没答话。

    那边胡斐回想了一下，点头道：“还是你观察得仔细。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楚大哥不？他如果安静地站着或者坐着，就像个寻常的文弱书生，根本就看不出他身怀武功，而且武功还那样高强。”

    “你指的是楚帅楚楼钧？他真这么厉害？我总觉得江湖传闻有不尽不实之处，不可尽信。”

    “你别不信，楚大哥是我见过武功最高的人了，真要和他交手，我怕接不了他一招。”

    “我师父恐怕也没法子一招就胜你，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对了，袁姑娘你师父是谁？”

    “下次你见着赵三哥就知道啦。”

    两人又提起什么“天下掌门大会”之事，据说是满清朝廷那边举办的大会，为了的是以重金厚禄网罗天下英雄为己用。

    楚铮觉得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何况现在与阿九这样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便想抽回手指，忽然间远处又传来大批的马蹄声，向着这边靠近。

    今晚可还真热闹。

    阿九小声道：“咦，又有人来了。”

    “二十二骑，还有一辆马车。”楚铮答了句，又对阿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