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章 宝珠变
十六位至人手中的挪移符轻轻一晃，柔和的白光就把众人裹挟住。 旋即，众人身形黯淡，融入虚空中，穿越层层空间，破开重重禁制，被接引入梦幻小世界之中。 “没想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模样。我本以为应该是一个光怪陆离，和文万年幻术形成的幻境一般的世界。” 君临道的身影刚出现在梦幻小世界中，尚未稳住身形，就已操持神识，席卷附近的一切，想要窥视此界之中的奥秘。 结果，落入他眼前的景象，平平常常，不是什么奇异之地，而是一处世俗国家，这国家对君临道而言，略有一丝眼熟，却偏偏记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他身子轻轻落地，足尖触及大地的那一刹那，识海中的天元宝珠，忽然在没有混沌法力催动的情况下滴溜溜一转，自行震动了三下。 这一震之下，着实令君临道大惊失色。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天元宝珠有丝毫异动，他亦不曾在此宝珠之中发觉有“真灵”的存在。 “怎会如此？”宝珠震动三下之后，复归平静，令君临道怀疑刚刚是自己初入梦幻界产生的错觉，“应该是梦幻界的法则与外界不同，导致我产生错乱之感。” 与此同时，在梦幻界外，观天殿中，高高在上的观天殿主心中亦是忽然一动，生出一分惊异，喃喃自语道：“莫非此子也……” 话音未落，她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有趣有趣。世间英雄，不独本座与玄天魔皇耳。这一代强者中，天骄辈出，道界又正值风起云涌之时，有人机缘巧合下能执掌此物，倒也不足为奇。” “此子既掌握混沌之力，是法天的有缘人，如今又能执掌此物，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君临道凝重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说来也怪，在他神识感应之中，此处不过是区区世俗国家，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对他产生威胁，可偏偏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似乎此地会发生什么事，进而威胁到自己。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遇到这种不安的预感，都会选择远离此地，然而君临道的预感之中，还饱含着一丝莫名的期待之意。 他的潜意识中，根本不愿意离开此地，而是想看看此地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暮色深沉，如渊如狱。 远处昏黄的云彩，凝成山岳状，连峦成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君临道以混沌之力笼罩自身，悄然隐没于虚空之中，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却见下方一处山岭处，与之相连的一座石拱桥上，显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这两个人，一个是一名怀抱襁褓的白衣少妇，另一个则是头发斑白，满面愁容的老者。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凝重至极地步行在石拱桥上，往山岭走去，偶尔还深深叹息一声，透出浓浓哀愁。 “夫人，莫非真的要将少主遗弃至此吗？”那老者蓦地开口。 “云伯，你说若我不抛弃他，还有别的法子吗？你以为我就不想好好的将他抚养成人吗？你以为我就真的如此心狠，要把自己的希望断送掉吗？只有抛弃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少妇泪流满面道。 君临道的耳力何其强大，神识何等通明，霎时间就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君临道听到少妇的声音后，没来由的感觉到阵阵温暖，这温暖中还带着几分心酸、孤苦之意，他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一个诡异的猜测。 “临道，娘亲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收养，离我们越远越好。求老天爷给你一条生路。”少妇把怀中婴儿稳稳安放在桥边，又替婴儿紧了紧襁褓，将其裹得更紧一些，默默流泪着。 “我们走吧。”最后泪流满面的少妇，念念不舍地看了婴儿最后一眼，终究还是带着老者慢慢离开。 看到这一幕，君临道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的少妇就是自己这一世的亲生母亲，是赋予自己新生命的女子。 “娘……” 君临道浑身一震，坚强如他，此时眼角处竟也淌出了两行热泪。他心神剧震下，隐藏的身形似乎要从虚空中浮现而出，想追上少妇，去问一问她，去看一看她。 刚有这个念头，脚步一动，正欲行动时，他却缩了回来，收回脚步。 “梦殿主的小世界，就是我心中的小世界，直指我最无知最薄弱，埋藏最深之处。”他内心的这一柔软处，在之前从未被劫数或者旁人的幻术引发，甚至他自己都似乎早已淡忘了自身身世来历，不愿去追究，不愿去回想那一切。 可观天殿主的梦幻小世界，当真奇妙至极，竟能把他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显化而出，这是文万年的幻术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我不能去。我一旦现身，势必就落入了梦幻小世界的圈套，被这个世界一步步牵引下去，沉沦下去。这一步，我坚决不能迈出！”君临道内心思考着，挣扎着，最终，他并没有任何行动，而是默视着少妇和老者的离去。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知道，那正是刚刚诞生没多久的自己。 时间渐晚，寒意入骨，一阵冷风吹来，襁褓中的婴儿顿时小脸冻得通红，连带着藏身虚空的君临道亦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这寒冷，仿佛是某位仙圣大能亲手施展的无上神通，君临道根本接不下来。 对小小婴儿造成的任何一点伤害，都会对如今的君临道产生恐怖的威胁。 他想要出手在婴儿附近布下一个结界，抵抗冷风，却犹豫再三，始终没有出手。 “一出手，就会落入梦幻之中，再难解脱。” 又过了不知多久，黑幕垂下，夜色正浓，群星璀璨。 “笃笃笃”的足音霎时响起，一个飘忽不定的人影，闪烁之间，就悄然在桥头显化而出。 此人气度俊逸出尘，透出一股名士风流的意味，腰配一柄古剑，身上气息能与天地精神相往来，赫然是一尊天人修士。 “咦，怎么会有个婴儿在这里。难道是被父母遗弃了？真是狠心。”那人喃喃自语着。 君临道见到此人后，心中之情感，起伏不定，实难言说，只在心中默喊了一声：“师尊！” 当年他随冲虚宗尊长，一同前往魔主大墓，一行人在魔墓中经历生死劫难后，他侥幸流落山海界，而其余人都不幸陨落。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这位如慈父般的师尊——南宫逸。 在君临道心中，他不仅仅是传授道法的师尊，更是自己的父亲！ 如今，重见师尊，虽是在梦幻界之中，却也达成了君临道一个夙愿。 在南宫逸出现之后，君临道又暗暗加强了敛息术，把自己的气息彻底收敛起来，不透出丝毫，以免叫南宫逸发现。 他如今的实力，已远远胜出了南宫逸，桥上抱着婴儿的南宫逸根本无法发觉君临道的半点踪迹。 君临道亦不能让师尊发现自己的所在，因为一旦发觉，两人相见后，等于自己真的陷入了“梦幻界”之中。 南宫逸抱起婴儿后，化身一道流光，破空飞去，势若奔雷，倏忽间已不见踪影。 君临道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息一声，又是泪珠盈眶，默然无语。 他刚刚遭遇的一切，实际上都深藏在他的记忆角落之中，如今自己算是以旁观者的姿态重新回顾了一遍。 过得良久，他终究缓缓平复了心中思绪，镇静下来，对着无尽远处的天际，朗声道：“梦殿主，谢谢你。虽然中了你的‘梦幻法’，但的确满足了我心中埋藏深处的夙愿。只是，人终究要面向未来！” 君临道擦干眼泪，重新变成那个近乎天骄般的灰袍男子，自信沉着，执掌乾坤，笑对一切。 他识海中的天元宝珠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猛然一颤，射出道道霞光，把君临道裹住，接着朝四周大力冲击起来。 “咔嚓”一声，仿佛有一面镜子碎裂开来，周围景致陡然大变，君临道出现在七彩流光之中。 而在他四周，全都是五颜六色的气泡，焕发着梦幻般的色彩。 这些气泡，大大小小，全不相同，都是一个个生灵的记忆碎片所化，光怪陆离，充满无穷奥秘。 至于君临道周围的七彩流光，恰是刚刚裹住他的七彩气泡，被自己破开后，就化作如今的模样，载着他在无数气泡中穿行不休，不知要把他带向何处。 碧绿色的天元宝珠，在此界之中，似乎苏醒过来，拥有了某种自我意志，连君临道都难以完全驾驭此珠。 “呵呵，这么轻松就能破开本座第一层的梦幻法，看来你的心性，尚在本座预计之上。”观天殿主在心中暗暗点头着，君临道的表现异乎寻常的卓异，令她稍稍高看了一分。 君临道两世为人，又经历诸多磨难，等闲幻境劫数，早就无法对他奏效。兼之，他刚刚才从文万年的幻术中解脱，明心见性，突破境界，哪里会再轻易中招。 何况，观天殿主并未真正动用梦幻小世界的实际力量。 第一层的“梦幻法”是此界自带的基础法则，没有刻意针对君临道，所以才叫君临道轻松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