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无色之绿

    在强行注射具有严重副作用的X级记忆强化剂之后，Marness博士终于触及到更加遥远的过去。

    ——那些被他，不，被所有人遗忘的“真实历史”。

    在他的记忆中，在他本人还没加入基金会的时候，第一个逆模因部门源自美军的计划。

    它和曼哈顿计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平行运作，这些由此接触到信息外世界的人，把自己叫做“不可思议者”。

    他们最开始的目标是试验先进宣传手段，想要超出物理冲突，找到断绝意识形态机器的方法，彻底消灭**主义的理念本身。

    “不可思议者”们花费四年攻克了理论与工程问题，制造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炸弹——逆模因弹。

    理所当然的，他们试用了这一尚未被人完全理解的武器。

    炸弹完美地生效了。

    “炸弹消灭了自己，抹去了我们的成功试爆，打散了已经搭建在一起的所有知识。我们根本忘掉了自己曾经造过这个炸弹，然后一切重来。”这是Marness的回忆。

    更不幸的是，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记忆强化手段，无法寻找那些被逆模因吞噬的信息。

    不可思议者们陷入了循环，重复着研究理论制造炸弹武器生效忘记一切然而再度重启研究的过程。

    但这些站在世界最前端的研究者们，终究还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们的研究进程里有四年的空白，无法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与记录。

    所以还有其它解释吗？

    然而等到他们从零开始再度把炸弹拼好，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

    **被传统手段击败，RB倒于曼哈顿计划所产出来的原子弹。

    逆模因弹已经没有用处了。

    他们封存了第二颗炸弹，并且开始改良设计准备第三颗。

    时间很快来到1951年，美国出现了一个携带不可忘却性质的异常模因邪教，不可思议者们立刻明白了它的实质，但向上级监督者发去的请示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这一邪教后来被基金会命名为“第五教会”，而那个引起全国性模因灾害的异常，就是“第五教会”相关作品中的成名作：SCP-1425-星星信号。

    邪教危机爆发八天后，这一美军的秘密实验室被基金会强行征收，他们正式成为了基金会的成员，改编制为逆模因部。

    被征收20小时后，第二颗逆模因弹被引爆。

    这一次逆模因吞噬了那个邪教的所有信息。

    ——包括它的存在、它的理念、它的一切。

    一次彻底的爆炸，邪教消失了。

    没有人记得，没有人记得参与此事，伤亡人数零。

    那之后对逆模因的研究彻底拉开了序幕，新的理论新的成果源源不断地流出，每一个技术进展都能发现新的SCP。

    直到某一天，他们发现了“那个”。

    ——那个无法被部门收容的逆模因：“逃亡者”。

    一个无法观察也无法记忆的恶意实体。

    自人类的认知之外而来，当它被观测到的那一刻，这个超越认知的存在终于把视线投向了活在物质层面的渺小人类。

    为了延缓它到来的步伐，不可思议者们用逆模因弹炸掉了自己。

    仅余Marness一人被删除所有记忆，幸存下来。

    不，换个角度思考，或许那些被逆模因吞噬的人也从未死去。

    他们只是被“忘记”了。

    他们一直存在，只是其他人再也看不到他们，记不住他们，无法察觉他们。

    他们成为了逆模因的一部分。

    像是无限循环的螺旋一般，幸存者Marness突然在某一天又想到了逆模因这个“新”概念。

    是的，一个全新的，尚未被人类所发觉的领域。

    看起来真美好，不是吗？

    基金会创建……不，重建了逆模因部。

    新时代的技术不断发展，记忆强化药剂的效用也不断进步。

    然后又一天，Marness博士决定使用X级的药剂来唤起所有被自己所遗忘的记忆。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与此同时，“逃亡者”再度归来。

    ——“消灭与它相关的一切知识是消灭它的唯一办法。让它重来的简便方法就是恢复我的记忆！”

    他也一并想起了这一点。

    基金会逆模因部创建者，Marness博士最后还是步上了同伴们的后尘。

    他让自己也成为了被遗忘者的一员，以此来从“逃亡者”手中短暂地拨开世界。

    然后又能如何呢？

    当逆模因部最后一任部长MarionWheeler(马里恩·惠勒)走进SCP-3125的收容间时，最不可思议的真相终于再度对她展现。

    SCP-3125-“逃亡者”，在档案上拥有极危的Keter等级，然而其收容间仅是一个存满了各种信息的普通房间，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SCP。

    自动感应的传感器依照程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一个视频自动开始播放。

    部长在视频中看到了自己，一个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满脸疲惫、绝望的女人。

    “你已经猜到SCP-3125不在这房间里了，“视频中的她说道，“事实上，这里是全世界唯一没有SCP-3125的房间。这叫‘逆向收容’。SCP-3125已经遍布整个现实，除了特别防御其影响的方寸之地，就是这里。

    “每一个有效的逆模因研究计划都迟早会找到SCP-3125的痕迹。它在世界各处显现，形式超过数千种。大部分甚至都不是异常。某些已经被单独列入了主数据库表。甚至有小部分已经被收容。

    “不可能的病毒邪教，破坏性算术、和摩天楼一样高的隐形蜘蛛、生来长着隐形器官的人这些是未处理的数据。应对这些显现本来已经够麻烦了……

    “但当你进一步沿着路深入，你会发现有些规律出现在数据里。你需要有记忆强化科技的训练，但在你有了训练和数据后，只需要一点点努力就能把数据点安置在概念空间上，在它们之中描绘出一个轮廓。

    “这些数据点被点在了SCP-3125的外壳上；这些显现只是它投射在我们现实的影子。你把四到五个不同的SCP连成一个形状，你就看到了……它也看到你了……

    “当这种事发生，当你进行了‘视觉接触’，它就会杀了你。它会杀了你，再杀掉所有它觉得和你像的人。不是物理上的，是心理上。任何有着相同想法的人，有着相同心境的人。

    “它会杀掉你的合作者，灭口你整个研究团队；它还要杀你全家，杀掉你的父母子女。你会成为不存在的人类，一个环绕现实空洞的人形空壳。完成后，你的计划就成了地上的一个洞，再也没有人会知道SCP-3125。

    “它是逆模因科学里的黑洞，吞噬不小心的研究者，没有信息放出，只能从非直接观测中探测。直接描述SCP-3125是何物，甚至只是暗指它是什么，都将导致收容突破以及致命的非直接认知危害。

    “你看到了？这是防御机制。这些信息吞噬行为只是外壳，是有毒的涂层。它保护着那个实体在侵入我们现实时不被发现。

    “一年一年过去，显现仍在继续，变得越发密集且相互编结……到最后整个世界都被它们淹没，所有人都只能叫喊着‘为什么就没人发现呢？’，没有人会回答，因为所有发现过的人都死了，被这个机制灭口……

    “你看到了吗，Marion？看吧。

    “七年前有超过四百个逆模因研究团队遍布世界。政府机构，军方分支，私人集团，大学计划，很多都是GOI或GOI的分部。

    “我们曾和他们中的大部分有过联盟，我们曾经是逆模因联盟的先锋，遍布世界，有着数千人之众。现在这些团体全都不存在了，最后一个就消失在72小时内。

    “三年前，基金会逆模因部有超过四千人。现在，只有九十人。

    “没有什么战争，我们已经输了，完了，这是事后清理。我们还能存在的唯一原因是我们的记忆删除生化技术世界领先。

    “因为这是我们看到SCP-3125后唯一能做的：逃命，然后忘掉你看到的……在化学、酒精或者头部创伤里找寻遗忘。而这也不能每次都奏效，它在巡逻着。

    “我们一次又一次见到它，没有察觉它。我们根本不可能不再次发现它！我们太他妈聪明了！

    “我们可以造台机器。需要八年，一个和西维吉尼亚州一样大的实验室，以及全世界所有的钱。O5议会对我们的要求眼都不会眨。但我们要怎样才能在修造时不察觉它的用途？这就像制造发射阿波罗11号时，没一个工程师知道月亮的存在。后勤需求会大到疯狂，秘密岂止是不可能保守。总有人会发问。然后一切结束。

    “所以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是世界上最后一批，我们之后再无来者。

    “逃亡者”正在向已知现实滑落，人类已无处可逃。

    世界上曾有个很多研究逆模因的机构，他们最后都触及到了“逃亡者”的领域。

    他们都被SCP-3125吞噬。

    这里就是基金会最后的逆模因部，这里将直面3125的威胁，这里也是唯一能够知道真相的地方。

    于是她终于想起来了。

    整个部门已经只剩自己一人。

    身处Site-41的最底层，地下两百米深，无人关心，无人知晓其存在，还要对抗一个不朽不死的理念。

    在3125的追杀下，她给自己注射了Z级记忆强化药剂。

    Z级记忆强化是生化记忆防御的终极王牌。

    Z级记忆强化会永久性毁灭使用者的遗忘能力。

    结果就是清晰度完美的记忆，和对一切强度逆模因效应完美免疫的能力。

    她知道了一切将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她能感觉到心智强化有如钢铁，极度感知过载也在进行中。

    她想起了一切。

    她能看见一切。

    理念是杀得死的吗？

    是的，理念是杀得死的。

    她对着没有人，独自说道：“用更好的理念。”

    若有什么东西能从概念空间跨入现实，呈现出物理形式，那么反过来也是可行的。

    肯定可以找到个物理实体，从物理上提取它所象征的理念，再扩大这个理念，把它广播到概念空间。

    一个更大的理念，更好的理念，一个专为与SCP-3125战斗的理念。

    一个理想。

    一个行动。

    一个英雄。

    她要建起的机器是奥林匹克场馆级别，她没有重型模因工程经验，更别说材料和时间了。

    但她知道——有人这么教过她，她记不得是谁了——逆模因部特工在第一天和平日一样优秀。

    对整个部门而言同样如此。

    她对自己说道：我们在战争开始之日就赢了。当我们首次遭遇SCP-3125，我们修造了这个地堡。

    建造了3125收容室的BartHughes伪造了自己的死亡，把自己隔离于此不受干扰地工作，其余部门则在人力可及之内尽可能维持，为这一刻争取时间。

    她已经记不起太多东西，她知道这是她做的，因为这是她那时必须做的。

    她是最后的零件。

    但在本应存在着地堡的地方，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几乎是没有。

    在空间中央有个小哨站，一堆放着工具和工具箱的支架桌散乱在此。

    没有设计中的“正确的机器”。

    只有一个氢弹级的逆模因弹，逆模因部的站点核武器。

    一经启动，它将污染Site-41和所有在它逆模因辐射范围内的人与物。

    之后将不会再有Site-41，也没有逆模因部；逃脱的受感染者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对真实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它不能消灭或者收容SCP-3125，甚至都不能伤它一根毛。

    它只能平息本日的爆发，其他症状仍会继续。

    五十年，十年，五年之后，或者也许就一年后，也许就是明天，SCP-3125还会卷土重来，带上它的MK级世界末日情景。

    人类文明会作为抽象概念被整个抹销，被替换成某种不可想象的恶物。

    到时候就没人能和它战斗了。

    那又能如何呢？

    没有选择。

    这或许就是唯一正确的路。

    活得太久了，她都快要忘记这宇宙是什么……

    “有段时间，我居然觉得，也许……这是我们能赢上几次的宇宙。”

    MarionWheeler启动了炸弹。

    MarionWheeler拯救了世界。

    从此以后，基金会没有Site-41，基金会没有逆模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