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任水心现身（二）

    托星魔力无尽乃是魔道巨魁，豪勇盖世，言出如山，既然已经给了拉海尔一个教训也就不在出手，此刻见一宗宗主蠢得可以，便更是懒得动手，指指拉海尔右侧某处。

    拉海尔下意识地右看，骇然发现本该在前方远处和别人说话的少女居然不知何时又来到身边。

    “啪。”清脆巴掌声响起。

    拉海尔这次总算看清是谁在打人，也看清她是怎么抡巴掌的了，可就是怎么也躲不开，就像巴掌自出生起就长在自己脸上一般。

    听着不断入耳的巴掌声，远观众人皆对这位魔道魁首露出同情之色，这种老娘扇儿子的打法，滋味肯定不好受。

    力无尽不想魔道中人再在人前出丑，高喝：“蠢货，还不明白？对上别人，你打不过也有两成可能闪开，可对上她，只要你还有一丝的可能无法闪过，就必定会挨上巴掌。”

    “时光错！你是时光错！”拉海尔终从身上异状与体内难以言喻的扭曲感上察觉出什么，如同进入屠宰场的肥猪般颤声尖叫，眼前这位容颜不断变老的少女必就是天地四极中的时光错，只有她才能用没有发生的未来代替已经发生的现实。

    “还算有点见识。既然你是明着当刺客，老婆子不为难你，滚吧。”任水心音落的瞬间就出现在力无尽身侧，抬手掠掠略显花白的头发。

    神隐众人明明曾和她靠得很近，可心里却总觉着从刚才起她就一直站在那里托星魔身边一般。异样而又真实的感觉，令众人全糊涂了，到底哪个才是错觉？

    拉海尔见任水心没杀人的意思，哪还敢留下，跃入空中，头挨腿、手抱脚，像个大肉球般在空中向前翻滚，三十数内就没了身影。

    让滚不敢走，此情此景令岛上的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

    力无尽笑道：“到底是一宗宗主，这人球还真圆，连老子都挑不出毛病来。老妖婆，为什么非要来到这个地方？”

    任水心淡然回道：“当每一件事都在你意料之中的时候，你不会有喜悦，只会有无尽的痛苦与烦恼。那个落海的小子是个变数，总是能让你的预料落空，这感觉让我感到自己又像个看不透生命迷局的人了。力无尽，我也挺好奇你怎么和极炎魔混上了。”

    “说到底，他还是景姐的男人。我脑子直，很多事想了也是白想，既然他活了，就跟在他身边看到最后，若是答案是我不想看到的那一个，我就算死也会拉着他一起回地狱。此事是我赌输了，没想到那小子真能打散灵劫，也真为了救人跳海，这就回去复命。只是你若拖着，他迟早会亲自来，你们两个要是打起来，九成是同归于尽。”力无尽直言无忌。

    任水心道：“当年魔皇拥有整个暗魂之心，老婆子也是不惧，哪里会在乎如今的破烂玩意，只是还有一件事需要借它的力，暂时不能给他。你对他说，事了之后，我自会去他那里喝杯茶。”

    力无尽心知任水心有资格说这话，也就不再说什么，就此转到面对东霸洋的方向，双脚微弯蓄力，在残破鸡鸣岛的哀鸣与震颤中冲天而起。

    他一向是用这种法子往来世间各地，便捷快速，尽管道理简单到小孩子也能明白，但其余人想学也学不来，这是增幅神系灭神师修到极致才能拥有的恐怖力量。

    看着力无尽的惊人一跳，众人心底发寒，这就是曾经老十魔的程度，这还只是第四！

    任水心来到官双妍身侧，扶起人，和蔼轻语：“你这丫头对小秀也很好，若非有你在飞雁山舍命救护，小秀的尸身早残缺了。以劫对劫，宁死不退，到底是官倔驴的后人，要得。”抬指点在官双妍眉心，施展威震天下的神技“时光错”。

    昏沉中的官双妍在冥冥中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不断重复上演的灵劫对抗，直到看见毫发无伤的自己迎面扑来，身体一震，清醒过来，伤势就此尽去。官双妍看着面前的和蔼老妇人，发觉任婷秀眉宇间与她有四分神似，福至心灵，惊喜娇呼：“您是老姑奶奶？真是您带走小秀的？”

    任水心微微颔首，指向地上死尸道：“官家丫头，因着天地变数的关系，老婆子也是无法万事尽知，不过这才是人生该有的姿态。毕竟有些事要等到真正发生过后，你才会相信真有其事。比起只是想听一些好听话、安慰话的普通人，那些妄图看着未来行动的人不过都是一些害怕失败、逃避现实的懦夫。他们虽是死得心有不甘，却是真正的人生勇者。”

    官双妍对此深有感触，压下心中的悲伤与愤怒，点头认可。

    任水心接着道：“所以老婆子想成为灭神师的觉醒执念并不是因为窥测时光很有趣、很威风，只是想做一个可以给人生勇者们再一次挑战人生机会的老妖婆。然而逆转生灵的时光，或是以没实现的未来代替已成现实的未来，都不是件容易事，极耗神光。丫头，让杀手回复之前的时光追查身份与让逝去同伴回复之前的时光，你只能选一样。除去必死之命，生灵死亡后并不代表属于他的时间轴迹就会立刻消散，但死亡时间越长，逆转时光的成功可能越低，你要快点决定。”

    毫无任何犹豫，官双妍坚定指向惨遭杀害的同伴们，嘴唇轻轻动了两下，可终是没说出声来。

    “丫头，欲言又止，是在担心那个狄家坏小子？”任水心转过身，又道：“小福儿，小老虎，去将尸体都拖过来，碎尸也拼全了。”

    官双妍用力点头，心中委实怕任水心嘴里蹦出必死之命。

    那边福如海与轩辕虎皆是面现尴尬，可哪里敢说自己现在也是老人家了，忙不迭地带人办事。

    任水心带着官双妍来到高处坐下，道：“变数之所以是变数，就是他的未来只在自己的选择中变幻，无法被任何事物左右与预测。那小子不是短命鬼，老婆子有一种直觉，他一直在遵从心底的最深执念进行选择，这一行为会让他在无数可能的莫测未来走向中获得一个很不错的结果。而且万事无绝对，变数不可预测，老婆子可以从与变数相关的人身上看到点什么。你的宝贝女儿在父亲的宠溺下会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当然，这一前提是那小子没死在你手里。”

    官双妍罕有地羞涩一笑，心下松了一口气，行礼退离任水心身侧，来到狄冲霄三人掉落入海的地洞旁，跃了下去，心道冲霄必然没事，可海水不是淡水，就算有勇气喝下以雷灵散解，那滋味一定很难受，很要人命。

    深处海底的狄冲霄此刻的确很难受，其实换了任何一人，胃中若有四五两盐块，都一样会有种快被齁死的感觉。

    狄冲霄很想浮到海面换口气，也很想从幻形袋中拿出那个可将海水化为寒冷净水的残破魂器，可手抱百花姐妹，左腿又断折，单靠一腿划蹬根本无法完成心中的两大渴望。

    在海底浮了一会，狄冲霄终觉着再这样激烈划蹬下去，那在气竭之前就会先成为可与腌鱼条媲美的“咸人干”。又熬一会，狄冲霄不得不放弃坚持下去等人来救的想法，不再划蹬对抗，以神光护体，任由海底暗流卷着向未知地点冲去，间中不时将气灵哺进被昏迷的百花姐妹嘴中，寻思着光用雷灵解水慢慢熬也不是办法，不想法将胃里的可恶海盐吐出来些可不行。

    此举虽说保住了三条小命，却也使得他与复原后前来寻人的官双妍失之交臂。

    海底暗流越来越疾，方向也越发变幻莫测，忽而南忽而北，前一刻向西、后一刻东移。海水至柔，就算撞到什么也不会任何损伤，却苦了抱着姐妹花的狄冲霄，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神光全在与海底礁石的碰撞中消耗殆尽。

    狄冲霄身上痛极，心下暗喜，有礁石群就表明还在鸡鸣岛所属海域中，没有被卷到深海里去，等到暗流衰减了就能脱身而出。

    天从人愿，附近的海底暗流皆是因灵劫消散后的余威而成，无法持久，渐渐平息。

    苦熬的狄冲霄终于在精疲力竭时看到生的曙光，身处的衰弱海流被另一个路过的暗流狠“撞”了一下，重归宁静。

    狄冲霄就此脱困，活动下断腿，发现回复了五成，心下大喜，带着姐妹花浮向海面，心中感叹灵劫不仅令大地破碎不堪，原本美到如极乐净土一般的海底世界也成了残破世界，瞧这些可怜鱼儿，死就死吧，还被海流给压扁了，生前得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咦？！

    狄冲霄眼角乱颤个不停，心中狂呼是十对刺的鱼尸，如今不是被卷到十对刺老巢了吧？又于心底暗暗祈求那些恐怖鱼兽通通被灵劫海流一扫而空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在灵劫对抗中侥幸逃过一劫的十对刺们尽皆有伤，正需要一些美味可口的食物填填肚子，而世间绝没有比“极恶仇人”更完美的围猎对象了。

    看着鱼皇带着一条只比它略小一些的十对刺出现在视界里，狄冲霄叹息着闭上双眼，将蕴入眼中抵挡海水的那点神光省下来应变，寻思世间事还真是祸不单行，果然有鱼后来着。又寻思现在抱着两个人，根本游不过鱼皇也打不过鱼皇，最要命的是若不能定时给半昏半醒的姐妹花补充气灵，她们定会气竭身死，到底要怎么办？

    因着狄冲霄数日前的强悍表现，加之鱼皇鱼后为护族群逃命恰也是伤势极重，对浮在海里的人不免颇具戒意，游到三丈外便带着鱼子鱼孙们停下，分十余层重叠排开，意图在远距离将狄冲霄射成一只“海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