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我们夜里去
李威的突然出现,让禁军和百姓的对峙局面有些缓解,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痛失长子的老人身上。 他刚刚在横山,打败了西凉百姓的宿敌,处在威望的顶点。 李威下马,踱步走到运尸车旁,掀开帘子,里面有一具熟悉的尸首。 他的脑袋被削了下来,用白帕遮掩,臭气慢慢挥散开来。 一幕幕场景,在李威脑中浮现,这是他的长子,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他的骄傲。 印象中,他总是一副笑脸,极少会发怒或者沮丧。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也能沉着冷静,感染到周围的人,一道想办法共渡难关。 对凉州百姓来说,李锦在当政时候,设立了居养院,建立秦凤营,让战死的将士家中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朝廷不发粮饷,他没有和一般的藩镇一样征收战时苛捐杂税,而是另辟蹊径,组织将军府自己的商队,到处经商收购粮食; 他修桥铺路,清缴凉州土匪强梁,为过往客商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 “将我儿火化之后,运回祖籍青州安葬。” 李威刚说完,一个乡绅,老泪纵横地大声喊道: “大将军,把少将军葬在凉州吧!”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大声呼喊起来,声音汇聚成浪,直冲云霄。 李威环顾四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仰面朝天,老泪滚落脸颊,终于点了点头。 凉州府军民自发捐款,在天梯山,为李锦和随他一块死亡的三十一人建立了一座硕大的陵墓。 三十二个汉白玉石雕像,依次站好,通往最后的墓碑前。 ---- 汴梁,魏宁的大营内。 陈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犹疑地问道:“这就是神医?” 在他印象中,神医一般是白发飘飘的老头,最好是胡子都白了。然后身后打着个幡,写着悬壶济世之类的才对。 眼前的年轻人,长相普通,看得出不超过三十岁。不笑的时候憨憨地,一笑更憨...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 “小人刘神医,见过都尉。” 这样太不谦虚了,哪有介绍自己叫神医的...陈寿撇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一旁的岳祥笑道:“小刘子名字就叫神医。” 刘神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父母所赐。” 陈寿这才明白,道:“行吧,有志不在年高,既然是三爹推荐的,肯定没错,我相信你。我要一种药丸,吃了之后,可以让老人回府精气神,焕发神采。” 刘神医点头道:“此等药丸,却不难做。” 陈寿低声道:“我要速效的,服下就见效。” 刘神医摆手道:“都尉有所不知,药石一道,讲究的是堵不如疏,细水长流。尤其是老人,更要慢条细理,若是追求速效,会有反噬的。多则一年,短则几天,就会有更加严重的症状。” 陈寿和岳祥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要的就是速效,至于反噬,最好是推到一年之后,别太快发作就行。” 岳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有急用,你快些做出来,记住效果要快要好,反噬要拖久一点。” “此等虎狼之药...”刘神医有些犹豫。 岳祥挥手道:“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吧,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刘神医走后,陈寿有些不放心,问道:“干爹,这神医可靠么?” “你放心,他爹原本是太医院的御医,脾气太拗,因为给陛下开了药,陛下心情烦躁说是不管用,这厮竟然和陛下理论起来,噼里啪啦药理说了一大堆,陛下当即下令把人杀了抄家。家中男丁宫刑入了内侍省,女眷进了教坊司...” 陈寿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 岳祥继续说道:“当初他爹治好了我一个顽疾,算是有些交情,我便把这个神医收到身边,看觑着他。不然他一个犯官遗孤,早就被那些小畜生给玩死了。” 原来这个刘神医,也是一个太监,难怪没有胡子。没了那根东西,虽然总的来说是坏事,不过对于研究学问来说,可能真的是好事。 至少可以心无旁骛,潜心钻研,太监里出类拔萃的人才也不少。什么蔡伦,司马迁,郑和...都是有突出贡献的。 这样听来,这个刘神医却是可以信任的,岳祥又说道:“他还有一个妹妹,在教坊司内,如今年纪还小。教坊司也在咱家的管辖之下,等几天我给你做主,你带回家做个小,到时候关系更进一步。老刘太医当初就是太医院的柱石,这刘神医的医术还要胜过他爹,你留在身边,早晚有大用。” 陈寿点了点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眼下自己要做的事太大了,顾不上这些旁枝细节,都让几个太监操心就是。 岳祥是内侍省总管,皇城大管事,他对皇宫了解的太深了,有他在陈寿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陛下身体有恙,心烦气闷的时候,献仙丹的效果最好,就是我等抬你出来的那一天。” 陈寿长舒一口气,心中十分平静,万事俱备,只待东风,若是还有什么变故,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 这时候,魏宁掀开帘子进来,看到陈寿之后,笑着说道:“寿哥儿,你在这正好,我已经联系好了延庆观,我们今日就去会一会他们。” 延庆观是汴梁的道观中,现存的比较大的一家,当然和大相国寺这样的佛家圣地没法比。而且姚保保和外廷文官,和佛门的关系一向交好。 大齐皇帝崇佛,佛教的香火鼎盛,远非道门能比。这正是陈寿选中道门的原因。 陈寿现在和姚保保比,身份权势云泥之别,想要奋起直追,只能是找这种同样失意的盟友。 他现在去找大相国寺,估计也没人待见他。 “干爹,这时候怕是不能去。” 魏宁愣了一下,问道:“为甚?” “我们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