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美好
送走张厚风，江北回到住处洗了个热水澡。 史蒂芬的为吴雅做的手术很成功，这让他紧绷的心弦松弛了很多，疲劳感如山海之势袭来，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江北和张红霞夫妇继续守在病房外，时刻观察者着吴雅的状态。 临近中午，沉睡了一天的吴雅方才虚弱的醒来。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刺眼的白，墙壁、屋顶以及屋内的医疗器材都是晃眼的白。 这是哪里？ 地狱还是天堂？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上一次昏迷前的状态很糟糕，那是伴随着窒息感的昏迷。 紧接着她的五感在逐渐恢复，先是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清晰，随即她耳边传来了窗外的鸟叫声。 她看到了窗外绿色的树枝，也看到一旁一只手擎着本子，另一只手在记录的白人护士。 看来，自己这次又没死。 她艰难的转过了头，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白人护士轻声道：“吴雅女士，请不要乱动，你现在还很虚弱。” 吴雅想说话，但却连拉动声带的力气也用不上。 她记着江北在的，她记得江北来了的。 这是一个陌生的病房，她既不知道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父母不在，江北也不在。 “您现在处于不能探视的阶段，您的家人都在门外。”白人护士的临床经验很丰富，对病人醒来的想法很了解。 吴雅尽可能的用余光瞥向了门口的方向，在她再次昏睡前的那一秒，她的视线找到了他。 “他还在，他没走。”这是吴雅昏睡前的心声。 江北自然也看到了吴雅醒来的样子，也看到了吴雅让人心疼的苍白脸色和茫然的眼神。 他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通知给了史蒂芬和被他替下的张红霞夫妇。 几人在史蒂芬的临时办公室碰了头。 史蒂芬告诉他们，吴雅的恢复情况很好，原本他以为需要到晚上才会第一次醒来，没想到竟然提前了几个小时。 “史蒂芬先生，她的第二次手术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江北关心的问道。 张红霞和吴庆德也连连点头，看着史蒂芬。 “病人需要恢复一定的身体机能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手术，最快也要三天。”史蒂芬拿出了他为团队制定的手术计划方案，放在了江北三人的面前。 按常理，史蒂芬的治疗计划是从不给别人看的，但因为江北等人和林楠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史蒂芬便破了例，再加上他也很能理解江北等人作为病人家属的心情。 张红霞的英语不错，但还是有很多晦涩的词汇一知半解，不过有江北这个英语通在场，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从史蒂芬办公室出来后，张红霞夫妇便和江北回到住处，吃了一顿由华夏厨子准备的简餐。 餐桌上，张红霞把江北的银行卡递还给了江北，她和蔼的说道：“江北，你的这笔钱，你收回去，这次手术的费用我咨询过史蒂芬医生，他说不需要我们这边支付，所以这笔钱我们不能拿。” 吴庆德赧颜道：“小江，这次的手术多亏了你和你的朋友，这份人情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还……” 这次吴雅的病情，对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如果不是江北及时出现，哪怕他们两口子把房子卖了，也不一定能治好吴雅。 此时已经五十出头的吴庆德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有些时候已经不能再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再遮风挡雨。 一个男人从懵懂到成熟只需要一瞬间，如博文面对他那个未来的老丈人。 而一个男人老去同样只需要一瞬间，如此时的吴庆德面对江北。 江北安静的听着夫妇的话，等他们说完，他才微笑着说道：“您别担心，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帮助他们的。” 张红霞摇头道：“等小雅好了，我们回国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他们，对了，你先把这个卡收起来，别弄丢了。”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张红霞对江北的态度可谓十分满意，说话的语气也很亲近。 吴庆德看着江北，问道：“小江，之前我们听说你离过一次婚？” 江北点了点头，低声道：“恩。”他知道，这件事情绕不过去。 张红霞和吴庆德私下里也讨论过江北和吴雅的事情，张红霞是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但吴庆德则是抱着恩怨分明的态度，对于江北有过婚史的事情耿耿于怀。 此时见吴庆德竟然直接把这个事情摆在了桌面，张红霞有些愠怒的说道：“老吴，你说这个干什么？” 江北摇了摇头，轻声道：“张姨，您让叔叔问吧，有些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 吴庆德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这些事情也不该我管了，等小雅醒了让她自己决定吧。” 他也知道，再说下去就是他这个做老人的无礼了。 张红霞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从年轻时就没眼力见儿的丈夫，随即和江北说道：“你不用管他，你和小雅的事儿我支持，他要是敢反对，我就和他离婚。” “……”江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丈母娘真给力…… 吴庆德此时憋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憋了半天，他说道:“你小子先别笑，先跟你说好，我家那个小的，可是把她妈脾气都继承了去，看见我了吗？你要是和小雅在一起了，以后也得变成我这样。” 饭局在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吴雅的身体状况也在逐渐恢复。 第二次醒来时，她的气色已经被江北刚来纽约那会儿强了很多。 脸上也有了血色，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中气。 史蒂芬见情况不错，便开放了江北等人的探视和陪同权利。 张红霞和吴庆德很懂事儿的把陪床的工作交给了江北。 “大叔，我以为……”这是吴雅见到江北后的第一句话。 “我在呢，别怕。”这是江北对吴雅说的第一句话。 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为了让第二次手术的成功率更高，史蒂芬将中间的恢复时间调整到了五天。 在这几天里，江北每天都在为吴雅讲着一个又一个或许不好笑、或许很尬的笑话。 吴雅躺在床上，江北坐在床边。 他们手拉着手，旁若无人。 吴雅觉得这是她生命旅途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被他宠着，被他疼着。 听着他讲那些钢铁直男般的笑话…… 今天是五天恢复时间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吴雅将接受第二次手术。 江北深刻的总结了之前讲笑话的失败经验，今天他准备了很多自认为非常搞笑的杀手锏笑话。 “听着啊，今天这个笑话可有意思了。”江北还刻意的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 “恩！”吴雅笑呵呵的回答道，其实他根本不用讲什么笑话，只要出现在这里，吴雅就已经能开心一整天。 “一个教授正在忙着写学术报告，正当他想用铅笔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于是便对妻子说，亲爱的，你知道我的铅笔放在哪儿了吗？” “他的妻子回答说，不正夹在你的耳朵上吗？” “可那个教授却生气的说道，你没看到我忙的要死吗？请你说的具体点，铅笔究竟夹在哪只耳朵上了！” 江北讲完，自己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笑还一边说道：“哈哈，这个教授真是太逗了！” 吴雅沉寂了一秒，随即也配合着江北笑了起来。 一旁的白人护士听不懂汉语，但她已经通过这两天的经验总结出了江北在做什么。 所以当吴雅为了不让江北尴尬而笑的时候，她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江北讲的笑话并不好笑，可他讲笑话这个举动却成了搞笑的事情。 挠了挠头，江北又开始了讲起了第二个笑话。 一整天，病房里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等吴雅熟睡后，江北又仔细的帮她掖好了被子，这才到门口处点燃了一支香烟。 明天就是第二次手术了，虽然史蒂芬的手术计划上写着80%的成功率，可他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刚巧史蒂芬也走了出来，见江北正在吸烟，伸手要了一根，笑道：“这是我在这里看到你吸的第一支烟。” 江北对史蒂芬吸烟也有些意外，笑道：“史蒂芬先生，没想到你也吸烟。” “烟草俘获人类，是不分专业的。”史蒂芬吐了一大口烟雾，继续说道：“不过我很少吸，一年吸的烟或许都不到一盒。” 江北点了点头，打趣道：“看来你已经从尼古丁的战俘营逃脱了。” “哈哈，你真幽默，我以为华夏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比如林先生……”史蒂芬挑了挑眉。 他尽管已经是全球最享有盛誉的心脏病专家，可一有空仍会去参加各种聚会。 对于华夏人他接触的并不多，而且多是医学学生。 他们比米国本土学生刻苦的多，总喜欢把一周七天的行程排的满满的，甚至有些学生会连着几个月没有休息日。 而林楠的父亲算是他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华夏籍富豪，也是一样的认真且刻苦，哪怕已经有了那么多钱，还是忙碌异常。 江北笑道：“或许史蒂芬先生应该尝试学习汉语，然后去华夏待一段时间，就不会觉得华夏人不幽默了。” “汉语太难了，我觉得学习汉语的难度远远高于做一次手术。”史蒂芬哈哈一笑，连连摇头。 “巧了，我当年学习英语时，也是这样的心情。”江北笑道。 两个人在门口聊了很多，最后史蒂芬被江北说动。 答应江北明年三月会去一次武汉，既是拜访林楠父亲，也是去武汉大学赏樱花。 聊天结束钱，史蒂芬轻轻拍了拍江北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他说道：“江先生，你对吴雅女士的爱让人感动，请你放心，明天的手术一定会很成功。” 江北这几天在医院的表现，可谓赢得了史蒂芬和他的医疗团队的交口称赞。 米国人对浪漫的爱情有着狂热的推崇，而江北和吴雅之间的感情，显然就是他们眼里最美好最浪漫的爱情。 甚至有人说，这是现代版的“泰坦尼克”，不过结局一定是圆满的。 第二天一早，江北和张红霞夫妇便来到了医院，吴雅此时也已经睡醒，不过从仪器上的曲线图能看得出来，她此时有些紧张。 “小雅，放平心态！”张红霞摸了摸吴雅的脑门，轻声安抚着吴雅的情绪。 吴雅偷偷瞥向了江北，当她看到江北那张笑脸时，心里竟然真的踏实了很多。 等吴雅再次被推进手术室时，江北和张红霞夫妇再次陷入了紧张。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次手术时间会更长，可他们三个人还是在坐立不安中艰难的度过了这9个小时。 从清晨等到日暮，直到手术室的指示灯由红变绿。 在白人护士宣布了手术结果后，江北等人只觉得她的声音远比天籁动听千倍万倍。 她的话很简短，只有寥寥五个字：“手术很成功！” 又过了半个小时，吴雅再次从手术室被推回了病房，而这次她的眉头里没了上次的痛苦。 “老吴！小雅没事了，小雅没事了！”张红霞靠在吴庆德的肩膀上，手捂着嘴，激动的眼泪簌簌而下。 吴庆德不停的拍着张红霞的肩膀，自己也是哽咽着说道：“恩，终于要雨过天晴了。” 江北看着老两口激动的样子，由衷的笑了。 世间美好总是相对而言，无病之人求财、求情，得到即是美好；学生求成绩，金榜题名即是美好；而吴雅的父母，求的自然只是让女儿健康的活着。 好在他们也求到了。 江北记起自己曾听过韩寒的这样一种说法。 如果要他选一个最符合的词，来形容美好的心情或经历。他会选择“虚惊一场”，在他看来：“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 江北如今深有感触，虽然吴雅的病不能用“虚惊一场”来形容，但总归算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