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薛司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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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盈双手握住胸前那截刀刃,如西子捧心,只不过人物一换,便也成了一副血淋淋的场景。一人贴着他后背,将送进体内的长刀刀刃徐徐拔出。 钱盈眼睁睁看着透过胸腔的刀刃又一寸寸消失于胸前,双手死死攥紧,这过程中十根手指几乎被刀锋划断。 “为什么杀我!”钱盈带着哭腔吼道。他对为何杀人这个问题并不好奇,只是震惊于今日死去的人居然会是他。 那名杀手才将刀刃拔至一半,钱盈伤口的热血却似泉眼一样喷出。 神殿之内一共九人,统统穿着一色黑衣,款式都是简约至极的上下两件套。东南角的一人似乎是头领,冷冷道:“为了使计划更完美!” 钱盈倒在血泊中,身子渐渐停止抽搐。 黑衣人面对必死之人仍然保持高度戒心,不肯将计划泄露零星半点。 徐管事想破脑袋也记不起得罪过哪尊大神,对方肯如此花费心思在自己一介商贾府邸管家身上。更想不明白的是,对方既然有这等神通,要捏死一个人,还不跟踩死只耗子似的,费这些劲干嘛? “出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突然猛喝一声,浑厚响亮的嗓音震得瓦砾皆动,他同时向屋顶投出一块砖石,这类民间盖造的神殿穹顶只有一层单瓦,木梁极少,更别说抬梁式的错落莲花结了。瓦片一击即破,屋顶“哗啦”一声破开大洞,掉下个人来。 黄信勇落地之后未曾立即查看伤势,而是以最快速度拔刀横档身前。黑衣人不为所动,目光冷冽,如猎鹰打量雏鸟,没有急于扑杀上去。 徐管事见这位遭人从房顶砸下来的伙计面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凑上身去,旋即惊异道:“黄长官!您怎么会在此处,您手下二十几号捕役好手都在此间吧?” 黄信勇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徐管事临危出急智,想要借此虚诈一番,指望能够吓退恶贼。可是这些黑衣人哪里是易与之辈,黄信勇跟踪至此,俯身贴耳藏在屋顶探听,当发现事态发展超出预料时,便打定主意隐匿自身,俟机回城禀报上峰。 方才行踪泄露,只因秋蚊停在脸上吃血,黄信勇忍不住瘙痒小心翼翼吹了口气,结果就被一块砖石砸中左肩,身躯失去掌控跌了下来。 倘若真有二十几个手下在此,早冲进来护卫上司,抢夺功劳了。 对方没有将自己立即击杀,黄信勇趁此空档缓了口气,呼吸还算顺畅,此时发现自己居然侥幸未曾摔出重伤,忽略断瓦残片割出的浅细伤口,唯独右脚脚掌阵阵酸痛,约莫是落地时受力过重,坏了筋骨。 至于遭砖石砸中的左肩,那块砖石被屋顶挡了一挡,力道卸去大半,除了将猝不及防的黄信勇吓了一跳之外,没有造成实质伤损。 衣角被徐管事扯了两下,黄信勇知道他这是提示自己配合,但是己方虚实太过一目了然,于是深知没有援兵相助的黄信勇连拖延时间的举措都不想。 黄信勇如今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以命换命,然则他与徐管事二人注定难逃一劫。二是留下任何可能的线索,盼望有朝一日昭雪大白。 黄信勇有些后悔把捕役铁牌和文书一齐交给了那位姓薛的二愣子快手,不然还能趁乱丢在某处角落,如今身边除了这把衙署分发的制式铁刀,可再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了。 黄信勇作为缉贼衙署捕役,自然存有早晚一天因公殉职的心理准备。可是徐管事不认命,他一介自诩满腹才华不得发的隐忍文人,一生抱负尚未施展,怎肯如此草率死去? 徐管事松开攥紧的拳头,尽量使自己嗓音平和,道:“诸位兄台!请让鄙人见上你家主人一面,鄙人失敬之罪,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愤怨。届时就算你家主人仍要取鄙人贱命,好歹也能看着鄙人自绝于前,怒气得以消减一两分,鄙人亦不算枉死!” 松明火把光芒背阴处,居然还藏着一人,他发出嘲讽的嗤笑,终于从黑暗中现身。 他穿着的服饰与其余几个黑衣人相同,身上的气质却不太一样。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冷漠杀手,而这个最后现身的家伙,浑身上下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此人无眉无须,颊骨与鼻梁塌陷,一张脸仿佛往里生长。手中捏着一张淡黄事物,徐管事好奇一瞧,被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张五官俱全的人脸。将手中面皮附在自己脸上,一番捣鼓,他的下颌骨居然可以拆松重组,骨头相磨的声音十分诡异怪诞。 放下双手,居然出现了另一个徐管事! 黄信勇双目瞪得大如铜铃,他的捕役生涯遇见的伪装之法无数,其中最上等的,与此人相比亦沦为毫末伎俩,顶多能称为乔装。这才是真正的易容! “徐管事”将过于浓密的胡须拔稀,音色、语气晃然一变,声调略尖而语速稍缓道:“鄙人遭逆侄欺诱出城,险遭谋财害命,幸得山中猎户搭救,保全了性命。” 真正的徐管事与捕役黄信勇俱是悚然一惊,这伙人中居然藏有如此一位神秘人物,就算不知晓他们提及零星片语的所谓计划,也该知道这伙人图谋甚大,背后势力更是不容他们二人卑微力量抗衡。 一股无力感自心底洇开,蚕食掉徐管事最后一丝求生欲望。 惟妙惟肖模仿徐管事表情的易容大师眼神中有一丝杂色,那是对粗鄙之物的讥讽,连在他们身上使用自己看家本领的下毒功夫,都觉得是明珠暗投。 黄信勇骤然发难,擦拭得亮如明镜的刀面划出一道寒光,刀锋今日刚刚打磨过,几近达到吹发立断的程度。这一刀几乎将一条脖颈切断,滚烫的血液犹如夏夜节日里的焰火,狂热且热情地喷薄而出。 震惊与难以置信的愤怒盖过了伤口的疼痛,徐管事双手死死按住脖子的伤口,试图阻止鲜血外涌,可是情势却完全不容遏止,出血量大的惊人,不但从伤口渗出,还从口鼻之间溢出。 徐管事第一次体会到割喉,也是刚刚才知晓,人体的血量居然能如此之多。钱盈胸膛被刀子扎了个对穿,血液在地板洇开,感官上反而不多。 黄信勇将死不瞑目的徐管事双目合上,低声道:“对不住了,徐兄!” 黑衣人中为首的男子额头青筋直跳,他执行此处任务,其中有一项,是保障那名精通易容之术的男人可以尽可能地端详目标人物神态情绪的变化,以及各种个人习惯的细小动作。如今这人却在眼皮底下遭遇斩杀,可教那名易容师如何观摩? 黑衣头子对情绪的掌控十分娴熟,立即冷静下来,嘴角浮现一缕阴恻笑意。此次行动上级时间可给得宽松,足够把脑海中的刑法在这人身上来一遍,他可太久没能听见受害者持续不断的哀嚎惨叫了,那动静,比任何一种乐器都来得动听。 那名易容大师脸上倒不见如何情绪波动,只是不知道面皮底下那张怪脸,是否依然不为所动。重新退回黑暗,恢复了之前的嗓音,冰冷无情道:“接下来交由你们处置。” 黄信勇将腰刀下压,刀尖向上。这个姿势意味着一旦动手,他只能做出一个上刺的动作。若是自卫,当选择纵刀挥砍,以腰刀的长度优势把敌人逼在身外,然则黄信勇通过方才那手砸中自己的投掷手法,判断这里的人身手都比自己不差,所以以命博命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腰刀上的血仍在往下流淌,被刀柄上椭圆形的刀镡阻挡,一滴滴滴落在鞋面上。黄信勇之所以能识破那位易容大师的企图,并对无辜的徐管事痛下杀手,非是洞察力有多么精深,而是此人太过自负,从他现身到开口说话,用心简直昭然若揭。 一道人影闪进花神殿,将戒备于门口的黑衣人踹飞,来人大声嚷道:“缉贼衙署办事!缴械不杀!” 黄信勇心中希望的火焰才一燃起,瞬间熄灭。此人竟是小快手薛四样,看他的形势,似乎单枪匹马便闯了进来。好嘛,又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黑衣人的统领脸色更加难看,那名手下倒地之后手捧腰侧,居然起不来身。那一脚角度刁钻,用力奇巧,将脾脏震得破碎。这可比在腹部扎上一刀还要致命。 黄信勇忍不住咆哮道:“你来这该死的地方做什么?趁早,滚......” 薛四样背后是通向黑夜丛林的殿门,没有任何黑衣人截断后路,如若立即转身发足狂奔,兴许真能逃离生天。可是薛四样却憨憨一笑,道:“黄捕长,属下查到赃物下落了,就在此间殿中。” 黄信勇此刻哪里在乎什么见鬼的赃物,见他如此愚钝,脸色登即黑了下来,正要直接明了叫他逃走,却已来不及。 一支弩箭从殿内一角直挺挺射向薛四样,那名精通易容术的男人除了擅于用毒之外,居然随身带了精制弩机,这一箭由暗射明,极难觉察先机。 一只虎口布满老茧的手抬起、握紧,于是不断向前推进的弩箭戛然而止,薛四样嘴角噙着得意笑容,随手抛掉箭头染有暗红异色的短细弩箭。 “咦?”黑暗中传来一声惊疑,徒手捉箭,这得有多么深厚的武道底蕴,才有这股自信? 此间最为震惊的还不是这群黑衣人,而是捕役黄信勇,这个混了几年仍是一名小小快手的年轻人,竟然有这份高强武艺,难以置信道:“你是什么人?” “薛司彦!” “狼绮!二等暗士!” 殿内众人无论敌友面色唰的一变,狼绮,那可是金雪城内最神秘的组织,与狐锦齐名。四品官职以下,无论乡绅豪贾还是名仕县官,他们都具有生杀予夺的极限权力。 黑衣人知晓狼绮一旦渗入,此次计划注定无法实施,便萌生退意。 薛司彦拔出随意插在腰间的铁尺,猛然一震,铁尺尺身发出清越鸣音,此时的薛司彦犹如久藏之后重新开启的宝剑,锋芒毕露意气风发。黄信勇想起自己曾经轻蔑此子,心中不免惭愧自省。 持剑横胸,薛司彦傲然道:“一个也别想走!本大爷憋了好几年闷气,你等算是撞枪口了!” 身子向后一缩,双腿集聚的力量猛然爆发,薛司彦移动的身形好似疾风。一名黑衣人未曾来得及格挡,平钝无锋的铁尺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薛司彦拔出铁尺,犹有闲暇抖上一抖,甩掉血滴。那名倒霉的黑衣人哀嚎一声,仰天便倒,就此一命呜呼。 薛司彦望向下一名歹人,哈哈笑道:“该你了!兄台......” 剩下的七八名黑衣人聚拢而上,一手拿精焊匕首,一手握二尺八的障刀,不断推前,悍不畏死。 尽管身周敌人环伺,但是薛司彦闲庭信步般游来游去,铁尺如青锋,不断带出一串串灿烂开放的血花。 众黑衣人无有余力顾及旁骛,因此对黄信勇视若无睹。黄信勇寻了好几次偷袭机会,都因脚掌骨裂严重,行动受限而未能成功得手。最后一次偷袭,手臂还重重挨了一刀,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酣战正热,薛司彦手中铁尺竟然溢出缕缕白气,尺身滋滋作响,虽然未能凝结出气息莲花,但也算是摸到了“妙莲生境”的门槛,比此间仗着行伍出身恃强凌弱的黑衣人强去太多。相较之下,两方如同一名成年男子与几个小童打架。 薛司彦挥出一招剑式之后,手中铁尺忽然呛啷落地,一阵眩晕席卷而来,胸口沉闷得内脏都快被挤碎。薛司彦猛然弯腰吐出一口浓血,其中夹杂不少黑色血块,虚弱感阵阵袭来,终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那名擅易容擅下毒的“徐管事”仍隐在黑暗中,阴笑道:“你不该自负以手抓箭!这支箭浸过金蕉叶剧毒,见血封喉。不见血嘛,亦是沾之必死,不过是发作得慢一些而已。” 薛司彦喉中满是鲜血,张开动了动,只听见咕隆咕隆的起泡声,对黄信勇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有彼此心照的歉意。眼前开始闪现一幅幅生平经历过的画面,每一幅场景都是一闪而过,却都无比清晰。从走饥荒与父母失散,独力抚养年幼妹子,到入伍上阵杀敌数次死里逃生从尸堆中爬出,再到进入暗部秘训后栖身缉贼衙署扮演小快手多年。 “直你娘的狗老天!难得英雄气概一回,怎么还不能给个面子,让我潇洒完这场?” 薛司彦与暗部同僚大多不是熟识,甚至未曾照面。暗部有个对外不宣的习俗,总部有一面巨大的墙壁,每年外出隐匿的暗士无论狼绮还是狐锦,都会在自己特定的日子时辰返回,用一块小木牌记上自己的序号,背面向外挂于墙上。若是出了意外,则由文童以红字记之,正面向外。 薛司彦每年都能看见那面墙上出现为数不少记红字的木牌,这些出意外的,十之八九都不会有将自己的序号翻过去的机会。薛司彦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查看那些红字,生怕墙上出现某一串序号,因为曾经有个活泼可爱的妮子跟他说,她要进入狐锦,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 不知道当她看到代表自己的木牌翻了出来,会有多大的悲伤,这妮子大概又要哭鼻子哭个不停了吧,薛司彦如是想到。面色更加苍白,神情却愈加安详。 黄信勇奋起反抗,然后理所当然的倒在血泊中,他脚掌掌骨碎裂加之手臂伤势,反抗根本就是徒劳。 薛司彦身为狼绮暗士,比黄信勇还要有以身殉职的觉悟,只是如此这般的死法,实在太过憋屈。 周身每寸肌肉都传来细微的针扎刺痛,这是体内流动的血液凝固的症状。胸腔内一颗心脏跳得格外有力,几乎以平时三倍的力量泵挤血液,无奈供血和返血的血管都被堵塞,它的尽职尽守毫无作用,反而使薛司彦感受到更大的痛苦。 然而强烈的痛楚让薛司彦得到片刻的清醒,自觉其身,发现血液凝固最为严重的是胸膛和双手,离心脏最远的双腿稍稍还能移动。 薛司彦猛提一口气,冲散下肢所有血块,下肢皮下一时之间死血堆积,一片紫肿。获得行动能力后,他跌跌撞撞冲向黑暗某处。 奔跑时轻一脚重一脚,踉踉跄跄速度却极快。凡练气之人散气时身体潜能都可大幅度拔高,薛司彦此刻犹如一柱撞城锤,气息则在体内横冲直撞,所经之处血块通通震散。散开的血液烂如泥浆,不再具有活力,这些死血比起血管的堵塞致死更为迅猛。 黑暗中一声惊呼,他显然没料到薛司彦能够判定他的位置,两人成一直线,距离不断缩短。 中间突然横出一人,是那名黑衣统领,他双手持刀平指前方,默然前冲。 一声闷响,两道身影撞在一起。二尺八的障刀几乎全部没入薛司彦胸膛,黑衣统领则在大力加身之下倒飞出去。黑衣统领用刀的手段极为老道,障刀入.肉时他便拧旋着刀把推前,破出的伤口参差不齐,血流如注。 他自己亦不好受,被巨力撞碎了胸膛、折断了臂骨,倒地后瘫软如草冻,肋骨胸骨断裂插入肺部和脏器,他的情况也是回天无术。只能怔怔望着神殿屋顶的瓦片,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快死了...... 一名黑衣人摸到薛司彦背后,用铁钎一般细的尖锐匕首分别在脖椎、心脏、脾脏刺了三下。 结果薛司彦不为所动,实已气绝身亡。 那名易容大师从黑暗中现身,心中犹有余悸,骂骂咧咧道:“晦气!本堂主素来孤身行事,首次与你等莽夫搭伙,便栽了跟头。如今惹来狼绮暗部,此次计划哪有实施的余地!哼......” 一名黑衣人气愤不过,仗言道:“韩堂主你说话凭良心!咱们首领为了你可是舍了性命,他现在可还没咽气呢,你别寒了他的心!” 姓韩的易容师瞥了十命去九命半的黑衣统领一眼,理所当然道:“本堂主的命是什么价值!他的贱命又值几个金锭?他不过是比你明白,倘若本堂主死在你等前头,组织怪罪下来,你等一个也别想好死!” “你!” 这名黑衣人没有动手,因为统领向他投来一个眼神。于是他扔掉手中铁器,跪在如父如兄的统领身边,其他黑衣人也纷纷聚拢,这是一场没有眼泪,没有悼词的送别。 姓韩的看不惯这幅场景,嗤笑一声,走开前去对付那名令他霎那胆战的狼绮暗士。他在药兜里掏了许久,突然嘴角一翘,拿出一罐销金水,虽然所剩不多,但是效果其强。当头淋下,声似凉水入热锅,白烟与白沫不断冒出,神殿之内瞬间弥漫的恶臭味令人难以立足。那毒水号称可以溶石断铁、销金蚀银,一副尸体自然抵抗不住,上半身肉消骨溶,面目全非。 造成这幅杰作之人哈哈大笑,十分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