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火
就在董夯下了某个决定的时候，夺天战场暗流涌动。 极心宗大军开拔，向着飞龙山而来。 人族现在于夺天战场中有五大势力。 最大为极心宗，最小为鬼蛇谷。 不约而同的，鬼蛇谷也向着叶笙寒所在的位置而去。 混战即将开始。 人族之间其实有一件默认的事情，既然此处战场，杀人之后力量可以叠加，两个五人之力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是十人之力。 毫无损耗。 所以人族的默认就是，就算是现在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势力，可是人族相争也是变强，集合十个十人之力还是变成一人拥有百人之力，都是一样。 依然可以杀妖。 距离飞龙山大概三里的位置，上百修士正在悄然摸进。 为首一人头颅饱满，头发稀少，胡子却很多，他身上穿的既非甲胄也非布衣。 一身道袍。 他身边的那些修士也都有着差不多的奇怪打扮，或者是甲胄之上多了几条布带，要么文士服上以笔墨绘制了一个太极图，不像是一支军队，倒像是一群修仙道士，又像是道门的什么分支。 为首这人叫做极心居士，似僧非僧，似道非道，自己创立了极心教，后改为极心宗，并非道门，精通网罗教众之术，在中州偏远的西北方，本身成员多是凡人，却能够被这极心居士“赐予神妙”，明明是**凡胎，却能够凭空飞行，金刚不坏，有一些真正懂行的修士去看过之后也不禁感叹这极心居士研究旁门左道的确有些天分。 所谓“赐予神妙”就是他将自己的魂魄分割出去，包含法力附着在那些信徒身上，虽然只是元婴境的修为，却完成了连天命境都难以完成的法术。 凡人不懂。 信之者众。 中州西北很多地方的百姓都信奉这极心宗，虽然大多是不通法术，百载寿命，可是少数略微修行有成的，就变成了极心宗忠实的信徒。 而这一次进入夺天战场，极心居士故技重施，又开始笼络人心，不止找来了不少修士，原住民也有很多加入他的队伍，其中最大的两个组成就是三目国人还有无启国人。 三目国人四肢干枯，衣不遮体，来到战场也不穿甲胄，并不擅长搏杀，而他们在寻常人双目的位置只剩两个空洞，已经不可视物，可是那额头之下，双眉之间的一只竖眼，却可以看破迷雾，亦或者看到很远距离的东西。 天生的斥候。 无启国人则更加神妙，虽然极心居士并未看到，可是当地的原住民都说着无启国人乃是不死民。 战场之上，不死是一种何其可怕的能耐？ “仙长，那董家飞龙山，确实是在这飞龙山上，而且其上人数稀少，似乎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 。”一个三目国人异常恭敬，与极心居士说道。 “所以我真是天命所归。”极心居士不禁叹了口气，他这句话却让他身后一众修士长吁短叹，不断的念诵这极心宗之中的口号，赞美不绝。 天在下雨。 “极心居士一日不出，这夺天战场便一日不见大日。” “极心居士宅心仁厚，虽然身处争端，却还心系人族！” “此等心胸，修士楷模！” 大吹法螺。 “这名不见经传的飞龙山被我吞下，我还是可以用其力量去杀妖。”极心居士笑道，他最是喜欢手下人说这些无聊的话，他知道这些话的确是没有意义，但是无聊，没有意义，不代表他不爱听。 所以他的心情不错。 这年头，打架有心情不错的打法，打仗也一样。 “曹玮，送封信去，宣战。”极心居士命令道，他身旁一个武人拿出一柄大弓，这张弓是如此的大，已经远超寻常人的臂展，他却泰然自若，弯弓搭箭，却不是用手，而是用一只脚搭在了弓身，单足站立，手拉弓弦，伸直了腿之后这张弓也被拉的圆满。 这弓用的箭也是奇长。 上面系了一封信。 极心居士却说道：“三目，帮忙把董夯的头颅指给他看。” 那三目国人立刻就在曹玮耳边一阵言语，曹居略微改变了箭的指向。 嗖—— 强烈的破空声，这箭一离弦，其结果就看天意了。 有风，有沙石，空中还有不可见的飞虫飞鸟，距离越远，就越加看天意。 曹玮却不这么认为，他虽然看不清那所谓董夯头颅所在，却自信有三目国人在，只要是三目国人指向的方向没错，他就一定能射中。 他虽然是武人，可是他也还记得自己是修士。 修士修行本就是在逆天。 何来看天意一说？ 所以他射的箭，一向很准。 董夯听了吕奉对叶笙寒的说法之后，再次陷入沉思。 可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嗡鸣，是什么？是虫？飞鸟？亦或是这夺天战场什么古怪妖兽。 吕奉本来单膝跪地，垂目向下，他似乎是在看高灿和董二公子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突然猛地抬头，因为他想到了这嗡鸣声是什么。 羽箭！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迅捷的豹子，猛地扑向了董夯，还没等董夯反应过来，一只箭已经穿过了董夯头上的发冠。 羽箭钉入他身后墙壁，半尺深。 何等力道，何等准确。 董夯头发散落，而吕奉的手上也有一道血痕。 他用手将这根箭向上格了些许。 吕奉已经将那箭拔出，其上有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写。 董夯眼睛眯起。 “看来大当家也 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了。”吕奉笑道。 董夯是个很沉稳的人，就算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平静的说道：“什么都不说，懒得和我废话。” 吕奉点了点头。 董夯说道：“吕奉，我可以相信你吗？” 吕奉躬身：“自然。” 董夯说道：“那飞龙山可供驱使的，你都拿去便是，把这群人处理了，咱们好去找那叶笙寒——我年纪大了，或许有的事情已经不适合去做。” “大当家！”喊话的人是董家三当家。 董夯的意思似乎是若是吕奉能够做到御敌和报仇这两点的话，就吧飞龙山交于吕奉！ 吕奉却叹了口气：“大当家言重。”他已经转身离去，还不忘记喊道：“林怀英，周卓，随我来！” 这林怀英是飞龙山除了高灿之外，第二等的武人。周卓则是飞龙山现在手下兵力最强的谋士。 加上吕奉。 吕奉从一旁房屋之中取出两柄小戟，他的大戟已经丢在了路上。 为了让他护送两人尸体回来的故事更加真实。 “若是此三人再强一些，是不是可以抵挡千军万马？”董夯突然有这种想法，本来这里的身影大概是高灿，吕奉与周卓。 现在相差大概就是在于自家可信任的高灿不在。 “老三，刚刚吕奉扑向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高灿和董参是他杀得呢。”董夯突然说道，三当家愣住。 董夯却道：“但是如此，他若是把我们都杀了，然后再投向对方岂不就好了？” 三当家沉默。 吕奉却已经下山，他遥遥的看到山下那百人之师，若是唤出灵气兵士，或许就是千军万马，这，才是他从未在崖关感受过的战场。 曹玮看向山上，隐约看到了三个人，他很确信这三个人无论如何也抵不上千军万马，这，又是一场他经常见识的以多胜少的无聊战役。 正好那三眼国人说道：“刚刚那箭被人挡住了。” 曹玮笑道：“那再来一箭便是。” 林怀英问道：“吕奉你的大戟莫非丢了？” 吕奉笑道：“那再来两戟无碍。” 曹玮和吕奉心中想的事情却是一样。 他们扬名的时代，正在到来。 “说实话，我真的不适合名扬天下。”唐谦不禁抱怨道。 可是他经常做一下名扬天下的事情。 他眼前是那只巨鸟，它现在已经俯首帖耳，很是乖巧的趴在一处山洞门口，那些周饶国人并没有想要杀死它的意思，甚至还帮它包扎了嘴上的伤口。 在周饶国人看来，唐谦这时驯服了“巨鸟”，这份荣耀本身已经可以让他们放弃之前和巨鸟之间的仇恨。 转而变成一种自豪的情感。 因为唐谦正坐在他们的山洞中，甚至这一次都 不需要他们挖坑把自己埋起来，唐谦，兰若词和白梦就很自然的坐在山洞之中。 周饶国人很是乐观，这巨鸟其实还有几只，可是唐谦既然能够驯服一只就能驯服更多，刚刚唐谦只是看了那巨鸟一眼，巨鸟就无比害怕，整个鸟都趴在地上，努力的要把脖子缩起来，似乎是害怕被唐谦一剑斩了。 “所以说现在能不能和他们要刀剑了？”唐谦问道。 白梦只好转述。 那领头的周饶国人很是为难，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 唐谦从他们的表情中大概已经知道这些话语的主要内容了，他直接和白梦说道：“略过抱歉的部分，剩下的都是什么？” 白梦说道：“他们说有一些地方没有办法到达，有一些石头——我猜是他们用的矿石没有办法开采，数量稀少，所以他们只是给自己做兵器都有些不足。” 白梦讲的时候，那周饶国人还认真的又比划了一次。 “有一些外来人，很坏。”周饶国人表情凶神恶煞，只不过唐谦总感觉这种表情在他们脸上做出来，可爱的成分更多。 “逼迫周饶国人，给坏外来人做兵器。”周饶国人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所以现在这里的矿石已经所剩无几。” 唐谦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带我去。” 那周饶国人领头，就向着山洞深处走去，周饶国人虽然矮小，可是这山洞也不完全是他们开采，一些地方唐谦他们只能够爬着过去，周饶国人则是低头弯腰就能穿过，山洞之中另有洞天，山腹很大，数十丈高，让唐谦不禁想起了开通教的开天山。 到了这里，那领头的周饶国人又是一通叽叽咕咕。 白梦道：“他们说，这里采矿很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死人，和巨鸟一样危险。” 唐谦发现了一件事，这里有很多亮晶晶的晶石，可是被开采的位置都……偏下。 唐谦猛地纵跃几下，跳到了高处，那周饶国人似乎都没见过有人能够上到那么高的地方，唐谦却很是轻松，凡人就有很多所谓轻功步法，修士的步法更加玄妙，他会的很多。 然后他伸出手指，猛力一扣，就从山石之中拿出了一块矿石。 然后他纵身下跃，那些周饶国人似乎天生恐高——亦或是没有到达过如此高度，所以非常的害怕，不禁捂住眼睛。 唐谦只是最是寻常的落地而已。 手中还拿着那个矿石，他把矿石扔给了周饶国人中脾气比较暴躁的那个，他双手接过，脸憋得通红，唐谦随意拿起的矿石对他来说却有些太重了。 唐谦问道：“这样就行了吧？” 周饶国的领头人都不需要白梦转达，点头，指了指这洞穴，又把腰间佩剑递给了唐谦。 唐谦就明白了 ，只要他帮忙开采矿石，周饶国人就给他们兵器。 唐谦叹了口气：“我其实既不会带兵打仗，也不会在两军阵前冲杀，我会的是剑法，虽然搏杀不错，却不适合战阵，所以我想这些事情还是拜托给别人来做，兵刃的事情，我却能够出些气力。”唐谦叹了口气。 “大概会耽误你几天，我尽可能多开采一些矿石给他们。”唐谦和白梦有些抱歉的说道。 白梦却摇了摇头，她不着急。 唐谦已经卷起了袖子。 吕奉已经挑起了一颗人头。 “这就是所谓的无启国人？所谓不死民？”刚刚极心居士高声喊出了十数个无启国人，自信说这些人并不会死，可是却已经被吕奉一一斩杀，他手中两柄小戟，已经沾满鲜血。 地上都是残肢。 吕奉把戟上头颅甩飞，又抬起一只小戟，指向了极心宗：“刚刚射箭的，要不要出来比划比划？” 曹玮正要向前，极心居士却拦住了他。 “等等，我想我看人应该不错。”他所谓看人，到底是听原住民所说，还是听无启国所言。 “传闻无启国人之所以叫无启，就是没有开始的意思，其人不需要生育，因为并不会死亡，若是有人死去，只需要埋在土里，便可以再次重生，所以也不需要有后代——”极心居士悠然自得的说道。 曹玮有些无奈：“居士，这是那无启国人自己说的吧。” 极心居士却笑道：“此处便是战场，周围尽是泥土，他们到底有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神奇——只需要用我们的双目去见证。” 无启国，不死民，站起来了。 当他们的尸体掉入泥土，就会消失不见，然后再次聚合到一处，成为一个全新的身体，重新站起来。 比他们所谓的埋在土中要快太多。 “所以说，所谓传说，不可全信啊。”极心居士悠悠的叹了句。 “倒也有趣。”吕奉笑道，刚刚是十来个人，现在还是十来个人，他身后是林怀英和周卓，周卓身后已经显化了近千灵气兵士。 虽然是压阵，可是极心宗这边也显现了无数灵气兵士——或许上万了。 十倍。 吕奉也被无启国的不死民拖住。 看样子只要这些不死民能够完全拖住吕奉，对方就会冲锋。 林怀英叹气：“似乎有些糟糕啊。” 吕奉却说道：“林怀英，备箭，点火的。” 吕奉出手了，他手中双戟并没有太大的气力，却无比迅速锋利，几乎瞬间就让周围的十来个无启国人都被绞杀而死，他却神色淡漠。 还剩两个，这两个无启国人悍不畏死——因为他们从不知道什么是死，所以又冲了上来，吕奉却一只小戟脱手，把一个无启国人的头颅 穿过，他便无力倒地。 另一个已经举刀要砍—— 吕奉没有小戟的那只手已经捏住了无启国人持刀的手，死死的抓住。 “放！”吕奉这话是对林怀英说的，林怀英刚刚弯弓搭箭，而一边的灵气兵士给他的箭上浸满火油的棉布用火折子点燃—— 一箭命中了无启国人，他甲胄内的布衣也开始着火，他便开始惨叫。 “放开我！你放开我！”他的另一只手猛力的击打吕奉，吕奉便把另一柄小戟插入土内，然后抓住了这无启国人的另一只手。 “啊——烫——疼——”无启国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已经在哭嚎：“救我，仙师救我，曹将军救我，同胞救我啊！” 他的身体也开始被火焰灼烧变得焦黑，然后他整个身体也燃烧了起来。 动手，手被吕奉钳制。 动脚，根本连力气都没有，太痛了，只有慌乱的乱踢，五下踢不中一下，吕奉也浑然不觉。 他的眼中，这火很是静的，平静的燃烧。 在极心宗的人眼中，这火是动的，濒死的疯狂。 惨叫，不绝于耳。 长久，长久，似乎太长久了些。 所有亲眼看过这一幕的人，都感觉这火燃烧的太缓慢了。 冗长最后使得惨叫声逐渐小了下去。 可是火还在燃烧。 等到其余无启国人再次从土中站起来，有些呆滞的看向了吕奉，极心宗的大军也没有立刻冲锋，没有着急和飞龙山这边短兵相接。 因为吕奉手中握着两只手，手下面有很短的一截手臂，其中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无启国人在千百年来第一次少了一个人。 这刚刚还是个活人。 而做出这件事的人莫非不是人？ 吕奉眼中还是很平静，他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这些本来应该首战名传天下的无启国不死民。 只是说道：“林怀英，备箭，点火的。”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剑画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