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仇怨
品茗轩是长安城最大的茶楼。 其他的茶楼并非不想分这杯羹，可一来他们的茶楼确实容不下这般多的人，二来这品茗轩可是护国公府的铺子，他们纵使嫉妒发酸也不敢表露啊。 护国公与惠清长公主坐在二楼的雅间，视野极好。 燕王容昭笑着与护国公逗趣道：“国公爷此番怕是要赚的盆满钵满了。” 护国公撸着胡子呵呵一笑，挑着眼角望了一下正与人说笑的惠清长公主，小声道：“多少能留些私房出来了。” 容昭摇头笑起，弯着眉眼道：“国公爷与惠清姑母情比金坚，真是让人羡慕。” “王爷年纪尚轻，待王爷娶亲后自会明白成家的好处。”护国公因与容昭有一层亲缘在，是以说话也更随意些。 容昭笑笑，雅间内的另几位大臣相视一眼，各有各的心思。 “陈阁老。”有人笑着开口对一蓄着山羊胡，气质儒雅沉敛的老人道：“听闻陈阁老的小孙女今日也要参加斗诗，陈小姐文采卓绝，想来这第一次才女非陈小姐莫属了。” 陈阁老面色平和如水，只笑着道：“丁大人过奖了，希儿才疏学浅，是大家太过捧她了。 此番参加诗会，也好叫她知道天外有人，免得故步自封。” 众人又笑谈了几句，陈阁老捧杯啜了口茶，视线从容昭脸上扫过，很快便敛下了眼睑。 护国公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与雅间的众人相谈甚欢。 雅间内人不算多，有六部尚书，内阁重臣，皆是朝中有脸面的人。 众人推杯换盏，仿若毫无芥蒂的好友，只不过出口的话与入耳的话都要细细揣摩许久而已。 倏地，楼下气氛变动起来。 今日热闹，茶楼人多，沸腾喧嚣再正常不过。 可茶楼内突然变得针落可闻，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雅间内本话中藏锋的众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向楼下望去，正看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子一袭暗青色长衫，衣料轻若云水，缥缈淡逸，如仙人般矜贵脱尘。 少女着一身绯红色长裙，裙衫上没有其他的点缀，只是单纯而浓烈的红，却将少女那花凝晓露般的容貌彰显淋漓。 男子气质沉冷如水，少女却美得张扬似火。 两人的容貌本就都是绝色，此番站在一处，对众人视觉的冲击又岂是“惊艳”二字可以概况的。 诗会上的公子小姐们皆盛装出席，女子如花，男子俊雅，争奇斗艳。 可这两人就像莅临此处的仙人，凡间之色根本不足以与他们两人相比。 两人虽并肩而行，可彼此却毫无交流。 若细细看去，还能发现少女半垂着头，视线望着男子相反的方向。 “躲本王？”容陌目不斜视，只淡淡开口应了一句。 “王爷误会了。”岑娇随口应了句，视线未移。 两人便都不再说话，各奔他处。 岑妙和岑妍跟在两人半步之后，岑妙托着下巴，一脸莫名，小声嘀咕道：“二妹，你有没有觉得瑾王爷和娇娇之间的感觉怪怪的。” 怎么那么像小两口拌嘴呢？ 两人明明什么都未说，但就是有种暧昧不清的气氛。 岑妍拧起柳叶般的眉，看了看容陌，又看了看岑娇。 瑾王爷虽是人中龙凤，但能去青楼的男子，品性上终究还是差了些许。 娇娇虽聪慧，但年纪毕竟还小，日后还要找机会多加提点她两句。 容陌全然不知自己已在岑家姐妹的心中被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他眼眸微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容颜绝色但性子清冷的少女。 他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闹脾气？ 难道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容陌挑挑眉，收回了视线，墨眸中沉冷一片。 这小妮子还有闲心与他闹脾气，真是一点都拎不清现状。 那日在国公府便已有许多人惦记上了她，今日人多眼杂，她竟还盛装打扮，日后可还想要清净日子了？ 岑娇不知容陌心中所想，不过她今日倒委实冤枉。 她今日只是陪着姐妹前来，从未想过出风头，是以打扮的还不若往日细致。 望着众人瞧她的目光，岑娇蹙了蹙眉。 与容陌一处果然没有好事，那厮相貌太过出众，走到哪都仿佛一个发光体般惹人注目，连累的她也成了众人的焦点。 本想静悄悄的凑个热闹，如此怕是要难以清净了。 元忱兄妹最先看到岑娇几人，连忙迎了过来。 元珊向岑娇身后望了一眼，笑着道：“今日倒是奇怪，阮大哥竟没与你一同来？” 岑娇牵了牵唇。 阮瑀三年前摘得了第一佳公子的桂冠，今年本打算再续神话，但那日在护国公府见到容陌后，他察觉到了危机意识。 他虽不认为容陌比他俊美，但他深谙小姑娘们喜新厌旧的心里。 若今年容陌也赴诗会，他极有可能败北，与其输人一等，还不如留个悬念。 这样日后也可与他人说，他当年是有事耽搁，如若不然容陌也未必能夺得魁首。 听了岑娇的解释，元珊嘴角抽抽，“这倒的确像阮大哥说出来的话，他对自己的外貌还真不是一般的在意。” 听说阮瑀不来，元忱嘴角一扬，使命感油然而生。 阮兄不来，那他做为几人中唯一的男子定要好好保护岑小姐……以及妹妹她们。 这般想着，元忱挺直了脊背立在几个少女身侧，挑着下巴倨傲的迎视着望向此处的男子们。 有他在，谁也别想对岑小姐图谋不轨！ 这一幕被容陌尽收眼底，他隔着人群望了与人说笑的岑娇一眼，眸色更深。 身边有这等图谋不轨的男子竟然还笑得出来，真不是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 “王爷，国公爷请您去二楼雅间小坐。”护国公的贴身小厮半弓着身，毕恭毕敬的请容陌上楼。 容陌撩眼望了二楼一眼，淡淡颔首。 惠清长公主的脸色不大好看，但看护国公正与一众大臣谈笑风生，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 她家夫君就是这般的性子，待谁都热情周到，却也不想想对方的身份。 可她也不愿因此便拂了夫君的面子，只得压下不悦。 容陌被请进了雅间，护国公立刻起身，笑脸相迎，“瑾王爷。” 容陌略一颔首，神色淡然，“国公爷。” 惠清长公主眉心一蹙，先不论国公爷的身份，单就辈分容陌也该客气有礼。 “原是瑾王，倒是稀客。”经过上次马场一事，惠清长公主连做数日噩梦。 她对容陌本就心有嫌隙，如今见容陌对护国公不大敬重，怒气更深。 护国公却不在意，忙笑呵呵的打圆场道：“可不是吗，王爷喜欢冷清，鲜少出门，得见王爷的确不易。” 护国公撸了撸胡子，笑容亲切，如同长辈般逗着趣道：“不过王爷这般的相貌的确不适合时常出来走动，刚才王爷一进来，这茶楼内的氛围都变了，我可是瞧见那些小姑娘们的眼神了，那可真是光芒四溢啊，哈哈……” 护国公的自来熟众人见怪不怪。 燕王容昭亦笑着起身，他眉眼温和，只嘴角的笑不及眼底。 他望着容陌，以主人之姿笑着与他介绍道：“陌王兄许久鲜少出门，怕是还不识得几位大人吧，本王来为王兄引荐。” 屋内众臣纷纷与容陌见礼，当容昭的视线落在陈阁老身上时，嘴角笑意更深，语气幽幽，“这位是陈阁老，王兄应不陌生才对。 虽说陌王兄年幼时便离开了京城，但陈阁老德高望重，想来王兄应还记得。” 雅间内的气氛有一瞬的沉寂，就连八面玲珑的护国公绷起了嘴角。 只因众人皆知，当年东宫一案最大的功臣便是这位陈阁老，虽是尽忠职守，但与容陌之间却亦有间接杀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