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救人
“走水了！走水了！” 楼下的尖叫惊呼声让楼上雅间中的人皆面色一变，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表情僵硬的慧清长公主身上，气氛有一瞬的凝结。 “父亲，母亲，快随我下楼！” 元忱的声音唤醒了尚在怔愣的众人，元尚书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两步迈至元夫人身边，拉起元夫人的手臂，毫无迟疑，“我们走！” 见元家三口人快步离开，众人也纷纷从惊怔中清醒过来，慌忙起身逃离。 本都是荣辱不惊的南国权臣，在生死之际却也免不得失了冷静，不讲分寸。 众人推攘着拥至门口。 二楼虽还看不清火光，但已有烟气涌了上来，浓烟的味道宛若加速恐惧的催化剂，让众人越加惶恐惊慌。 雅间的门平日看着十分宽敞，可此时众人皆堵在门前寸步难行。 “挤什么挤，又不是出不去！” “你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往旁边让一让！” 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臣官妇们此时方才卸下了伪装，露出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往往生死危机之际，人才会将最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 “让开！” 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燕王容昭此时的脸色犹如乌云密布的天际。 他轻抬了一下下巴，他的两个小厮立刻会意，上前拉扯堵在门前的众人。 这些人本就位极高官，对容昭虽有敬畏，但并非惧怕，更何况此时乃生死关头，更是不肯相让。 容昭脸色更暗，冷声道：“再堵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这，本王是堂堂一品亲王，你们敢不听本王的命令！” 众人仍旧争抢着向前挤，不听燕王的话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可若现在听了燕王的话，他们有可能直接丢了性命。 燕王的威信第一次被人挑战，整个人气得脸色发青。 “刺啦”一声声响传来，在如此喧嚣嘈杂的声响中，利剑出鞘的声响依旧是如此刺耳，让忙于逃命的众人都不由侧眸望来。 只见护国公摘下了原本悬在墙上的佩剑，嵌满珠宝玉石的剑鞘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失去了珠宝装饰的利剑，露出了本应属于他的寒芒。 护国公身着一身绣着仙鹤的蜀锦长衫，世人皆知护国公喜好奢侈，讲究穿着，他随便一件衣裳都要十数个绣娘花费数月的功夫方能完成。 有人笑护国公生得男儿身子，却比女子还会享受。 可此时他执剑而立，眉宇冷凝，便是那精心打理的美须都显出两分凌厉来。 他面无表情的迈步向前，横剑指向距离他最近的礼部尚书脖颈上。 “国公爷！”慧清长公主惊愕的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望着护国公。 “让开！”护国公声音冷冷。 礼部尚书咋咋了嘴，喉咙动了动，咬牙怒道：“国公爷莫不是要拿着个钝剑威胁我等？” 护国公移开了剑身。 礼部尚书冷哼一声，只他这一声哼还未完全从鼻中喷出，护国公手中的长剑已然划过一道银色的残影，携万钧之势劈在了身侧的桌案上。 上等的雕花红木茶案在触及剑刃时，宛若泥块般被轻松削掉了一角。 礼部尚书嘴巴半张，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下一瞬便觉得脖子一凉。 “现在，可以让开了吗？”护国公此般的模样与往常简直判若两人。 礼部尚书咽了咽口水，视线瞥到那缺了一角的茶案，配合的向旁边移动了脚步。 生死关头，谁知道这些人都会做出什么事，利剑就横在脖颈上，死亡的威胁要比尚未看到的火光更近，明哲保身，智者所为。 利剑所指之处，众人皆退避让开了脚步。 他们脸上不敢表露什么，但心里无一不在骂娘。 护国公这老小子平日里比谁都和气，此番终是露出了真面目，这简直是人面兽心啊！ “惠清，你带着众位夫人先走。” 护国公一句话让众人怔了怔，就连惠清长公主也愣了一下，方才开口，“国公爷，我们一同走。” “快走，越耽搁火势越大。”护国公没有如以往那般温柔的安哄惠清长公主，语气坚定的不容人质疑，对两个亲信道：“保护众位夫人。” 护国公一个眼色，两个亲信便立刻搀着惠清长公主离开雅间，众位夫人也连忙跟上。 “国公爷……”惠清长公主回头望着护国公，清泪盈眶，不愿与护国公分开。 护国公只略一颔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待一众女眷安然离开了雅间，护国公才与看着容昭道：“王爷与众位大人请行吧。” 容昭早已迫不及待要离开此处，临行前急急道了句，“国公爷先请。” 护国公摇摇头，“我既是东道主，自要有待客之道，我殿后。” 众人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他手中的利剑之上。 待客之道？ 呵呵…… 容昭点点头，便立刻迈步离开，毫无留恋迟疑。 众人也依照距离门口的顺序依次离开，没有再拥挤推攘。 而护国公也的确如他所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虽然被人用剑指着的感觉很不好，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 这老小子挺男人！ 一楼已经遍布浓烟，橘色的火光自后而起，热浪如海啸般带着令人畏惧惶恐的力量席涌而来。 但好在有容陌提醒，有些人在护国公下令疏散众人后乖乖的离开了茶楼。 楼内虽仍剩下不少客人，但总归将伤亡降到了最低。 看着后挤出来的人披头散发，脸上挂彩，甚至还有严重的被踩断了脚踝，先行的那些人无不庆幸。 安灵芷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庆幸自己跟着岑娇她们一同出来了，不然若是如那些人一般划伤了脸，可真是得不偿失。 从品茗轩中逃出来的客人，看热闹的围观百姓，将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惊慌叫骂声，尖叫哭喊声回荡在大街上，一时很难让人想象这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 各家小厮婢女都将自家姑娘护在身边，以防有心术不正之徒趁机占女子便宜。 安灵芷站在岑妍身边，望着惊魂未定的岑妍，转了转眼珠。 岑娇会武功，她动不得，但若能趁机将岑妍挤到人群，做些手脚，坏了她的名声，管她今日在诗会上多出风头，一样没有用处。 安灵芷正想着，却忽见一道挺拔如竹的身影立在了岑娇几人身后。 容陌气势凛然，往日他淡漠疏离，便已让人不敢接近，此时他沉敛双目，周身王者之气尽露，即便在纷乱之中亦无人敢近身。 而他身边的墨衣侍卫更是目光如刃，单凭眼神便足以慑人，是以他们周遭似有一圈无形无形的气浪，将众人屏蔽在外。 岑娇微一侧头，看向容陌，容陌垂睫回望，两人未语，甚至连笑意都没有一丝，可他们之间就是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让人恼火，让人嫉妒，更让人不甘。 茶楼被人洒了火油，点点火星便足以燃起火龙。 火舌舔舐着品茗轩，将清雅的华丽的茶楼瞬间吞噬在火光之中。 幸而护国公做了防备，否则绝不仅仅只有几人受轻伤这般简单。 从火势燃起到湮没在火海之中不过须臾瞬间，围观百姓看得是热闹，他们无法想象无法理解之前那些看客们劫后余生，后怕又庆幸的复杂心情。 岑娇望着身边安然无恙的好友与姐妹，心口微松。 今日被算计虽让人恼火，但也算因祸得福。 她正欲带着岑妙岑娇离开此处，忽听一少女崩溃的哭声传来，“卓儿，卓儿还在里面，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卓儿！” 少女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再度冲入火海，她的丫鬟死死抱住她，泪流满面，“小姐，您不能去啊，去了也救不回少爷啊。” 还只会再搭上小姐的命。 岑妙面露不忍，叹声道：“柳小姐与柳公子姐弟情深，相依为命，若柳公子出事，柳小姐怕是会丢了半条命啊……” 有时候最痛苦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去。 “她是柳如玥？”岑娇驻足回望。 见岑妙点头，岑娇抿了抿唇，只略一迟疑便行至少女身边，冷声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何处？” 柳如玥哭得肝肠寸断，听有人发问甚至顾不得思索便立刻回了，仿若溺水的人就连能触及的稻草都不会放过。 岑娇略点了下头，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只身冲进了火海之中。